正文内容
我听见那个声音时，正悬在无数光流织就的漩涡中央。周文远的声音像从深海里传来的气泡，断断续续，忽远忽近。朱正廷的手腕被我攥得发烫，可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力量托着，悬浮在半空。他的瞳孔还在红蓝交替闪烁，但那抹黑色已经越来越淡了。
"清除程序启动。"
机械女声再次响起，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我下意识把朱正廷往怀里拽，星环吊坠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银光。两股能量撞在一起，空气中炸开一圈圈波纹，像是往水里扔了块石头。
朱正廷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不该来……我怕忘了你。"
我愣了一下，手指不自觉收紧。原来他也记得那些事，记得图书馆顶层他放走我的夜晚，记得心理室里他挡下陈墨的幻境锁链，记得实验室最后关头他让我逃的画面。
"那为什么每次都没能下手？"我仰头看着他，喉咙发紧。他的白大褂被能量流撕裂成碎片，露出手腕上那道疤——那是小时候我替他打架留下的。
朱正廷的眼神晃了晃，像是要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记忆洪流打断了。无数画面从我们中间涌出来，像电影胶片一样快速闪过：七岁生日蛋糕上的实验编号、校运会他喂我吃糖时指尖的温度、父母车祸那天雨幕中模糊的白大褂身影……
每一帧都扎得我心脏生疼。
"我们才是完美组合。"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回头，看见镜中的自己正冲我笑。她穿着黑色作战服，袖口有SYN-01的标识。朱正廷站在她身边，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温柔笑意。
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冰凉的镜面。指尖触到镜面的瞬间，一股记忆洪流冲进脑海。画面里是七岁生日现场。蛋糕上的奶油被擦掉，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沈知雪站在角落里，手里拿着记录本，嘴角带着冷淡的笑。朱正廷正把最后一块蛋糕递给我，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在看另一个方向。
"校运会那天……"我盯着镜中人，声音发涩，"你只给我一个人喂糖。"
话音未落，整面镜子开始震动。那个穿黑衣的我表情扭曲起来，朱正廷的眼眸也剧烈波动。星环吊坠突然发烫，一道银光从吊坠中心射出，在镜面上炸开蛛网般的裂痕。
更多记忆碎片涌上来。父母车祸当天的画面格外清晰。一辆白色轿车在雨中急转，挡风玻璃上闪过SYN符号。穿白大褂的人往车窗喷洒某种雾剂，下一秒车子就失控了。
"你只是复制品。"万千镜像同时开口，"真正的李小满早就死了。"
我的手指开始透明化，像是被数据分解。脖颈上的掐痕隐隐作痛，和星环吊坠形成某种对抗的能量场。朱正廷就在不远处，机械瞳孔和人性眼神交替闪现。
"不管我是谁……"我咬紧牙关往前走，抓住他的手腕，"我都记得你喂我吃糖！"
朱正廷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的瞳孔红光停滞了三秒，镜面世界出现蛛网状裂痕。SYN编码和星环光芒在空中纠缠成漩涡，像太极图一样旋转。镜面开始大面积崩塌。
碎片如雪花般飘落，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版本的人生。我看到自己穿着实验室白大褂，也看到朱正廷跪在培养舱前哭泣。更多的画面来不及看清，意识就被漩涡吞噬。
最后的黑暗中，陌生女声再次响起："欢迎回来，SYN-01。"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破碎的镜片中间。朱正廷还在我身边，但已经被数据流缠住。他的胸口起伏很快，像是在跟什么东西搏斗。
"听着，"我伸手扯开他脖子上的数据线，"如果你还记得那个味道……"
他忽然抬头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草莓味的糖，"我继续说，"是你偷偷塞进我书包的。你说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喜欢我。"
朱正廷的表情变了。他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几缕数据流从指尖脱落。
"现在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话音刚落，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但我没躲。他的呼吸变得粗重，额头抵在我肩上，像是在压抑什么。
"别逼我……"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真的会把你清除干净。"
"那就试试看啊，"我把星环吊坠贴在他心口，"反正你已经失败过很多次了。"
他猛地抬头，眼里红光暴涨。但就在这时，一段记忆从我们之间浮现出来——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时的画面。他蹲在地上玩积木，抬起头冲我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缝。
红光在他的瞳孔里晃了晃。
"你骗我。"他忽然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你说会一直陪着我。"
"我现在不是来了吗？"我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心跳还热着呢。"
他闭上眼，睫毛在脸颊投下颤动的阴影。当再睁开时，那抹红色已经退去了大半。
"抓紧我。"他说。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抱起我跃入最后那道裂缝。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整个镜像世界都在坍塌。
下坠的过程比我想象中快。朱正廷把我护在怀里，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一下，两下，像是要把这些年错过的节奏都补回来。
"SYN-04存在确认。"某个声音在虚空里响起。
"真正的SYN计划还未完成。"另一个声音紧随其后。
朱正廷的手臂收紧了些，像是要把我揉进血肉里。我知道他在害怕，就像我也害怕这漫长的追逐终于要画上句号。
但至少这一次，我们都在一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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