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月的风裹挟着桂花香，在礼堂穹顶下盘旋。林小诺坐在新生区靠走道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入学手册的扉页。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投下斑驳的光影，在她浅蓝色的裙摆上流淌，像一尾尾游动的鱼。

　　"下面有请优秀学生陆恩珩同学。"

　　这个名字像一粒石子坠入静水。林小诺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视线却依然固定在手册上某行无关紧要的文字。直到周围响起掌声，她才缓缓抬头，仿佛只是出于礼貌。

　　讲台上的男生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袖口卷起两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林小诺的指甲陷进掌心。高一军训，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陆恩珩。八月的太阳毒辣得能把人烤化，全班像蔫了的白菜一样耷拉着脑袋站在操场上。教官喊"齐步走"时，队伍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窃笑。林小诺顺着同学的目光看去，发现第三排有个男生正同手同脚地走着正步，动作僵硬得像被操纵的木偶。

　　"那个陆恩珩，长得挺帅，怎么肢体这么不协调啊。"旁边的女生小声嘀咕。

　　林小诺却觉得他涨红着脸努力调整步伐的样子可爱极了，像她小时候养过的那只总是撞到茶几腿的小狗。

　　"喂，回神了！"手肘被猛地一戳，林小诺这才从回忆中惊醒。闺蜜周婷菲不知何时挤到了她旁边，正一脸促狭地看着她，"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躲在这儿偷看旧情人啊？"

　　"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缘分啊。"周婷菲夸张地叹了口气，"高中三年暗恋连句话都不敢说，现在老天都看不下去了，直接把你们送进同一所大学。"

　　"......文学社招新将于下周三举行。"他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却依然带着那种特殊的质地，像是古籍阅览室里被摩挲得温润的竹简。林小诺注意到他说到"心理社"三个字时，食指在讲台边缘轻轻叩击了三下——这是高中时他思考问题时常做的小动作。

　　"我在对比哪个社团更适合。"林小诺合上手册，声音平静得如同图书馆窗外的湖面，"心理社的认知神经科学方向很有意思。"

　　周婷菲嗤笑出声："得了吧，你眼睛都快黏在讲台上了。"她凑得更近，耳语道："听说莫雨晴已经准备好当文学社下一任社长了，人家可是冲着陆——"

　　"我去趟洗手间。"林小诺突然起身，裙摆扫过周婷菲的小腿，像一声温柔的叹息。

　　盥洗室的镜子映出一张瓷白的脸。林小诺拧开水龙头，看着水流在指缝间穿梭。她想起高二那年冬天，也是在这样哗哗的水声里，自己刚刚接完水，露出为数不多喜悦的表情，一转身就碰见了他。

　　"你还好吗？"

　　镜子里突然多出一个人影。莫雨晴正对着镜子补口红，钻石耳钉在灯光下闪烁。林小诺记得这姑娘——开学典礼上坐在VIP区域的省优秀毕业生，据说父亲是某出版社总编。

　　"谢谢，我很好。"林小诺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每一根手指。

　　"你是林小诺对吧？"莫雨晴突然转身，"我看过去年全省文学大赛的获奖名单，《雨霖铃》那篇散文写得真好。"

　　纸巾在林小诺指间皱成一团。那是她唯一用真名参赛的作品。

　　"周三见。"莫雨晴将口红扔进名牌包里，转身时发梢扫过林小诺的肩膀，留下一缕晚香玉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