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晨光透过纱帘照进来时，林小诺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仿佛有人在她耳边按响了闹铃。

　　"陆恩珩的短信！"

　　枕头下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条消息界面。"今天的文竹长出了新芽。——陆恩珩"十一个汉字，两个标点，一个破折号，像一道难解的社会学论述题摊在她面前。发送时间是昨晚23:47，现在是早上7:32——整整七小时四十五分钟未回复。

　　"完了完了完了..."林小诺把脸埋进枕头里，晨起的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像只炸毛的猫。她昨晚居然就这么睡着了？在收到人生第一条来自陆恩珩的私人短信后？在对方可能已经识破她就是LY的情况下？

　　"大清早的...呜小诺你每天都起的好早，双休也不放过，不愧是学霸..."下铺的王莹莹翻了个身，被子卷成一团蚕蛹。

　　林小诺蹑手蹑脚爬下床，光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阳台外，雨后的校园泛着湿润的光，文学院楼顶那盆巨大的绿植在晨风中轻轻摇晃——等等，那不是文学社的窗户吗？

　　她突然想起昨天雨中看到的一幕：陆恩珩把文竹搬到窗台，修长的手指调整着花盆角度。所以这条短信是...什么意思？

　　"文竹长新芽关我什么事？"她小声嘀咕，牙刷在嘴里胡乱搅动，"是在暗示我没去参加LY讨论会就像枯死的植物？还是说..."

　　泡沫滴到睡衣上。镜子里的女孩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表情介于困惑和惊恐之间。七小时四十五分钟，足够一个成年男性从期待到失望再到愤怒的全过程。更何况是陆恩珩——那个在高中就被称为"完美主义者"的陆恩珩。

　　手机突然震动，林小诺差点把牙刷扔出去。是周婷菲发来的语音："紧急情况！莫雨晴在文学社群里@全体成员，说已经锁定LY的真实身份！"

　　薄荷味的牙膏泡沫在舌尖炸开。林小诺手忙脚乱地擦嘴，解锁屏幕点开文学社群。莫雨晴凌晨两点发的消息赫然在目：

　　【重要线索】经过笔迹比对和文本分析，已确定LY为2018-2021年间就读于城南一中的女生。今日下午三点将公布最终结果@全体成员

　　下面跟着一连串"求剧透""是谁的让我们好找"的回复，最新一条来自陆恩珩："请尊重作者匿名意愿，建议私下沟通。"

　　林小诺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颤抖。城南一中，正是她的高中。而"笔迹比对"——她突然想起上周心理社活动时，莫雨晴曾让她在签到表上留过联系方式。

　　"冷静，林小诺，冷静..."她对着镜子做深呼吸，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到锁骨。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三条路：

　　1.装死到底，任由莫雨晴揭穿LY身份，从此在文学社社会性死亡；

　　2.主动向陆恩珩坦白，赌他会不会保守秘密；

　　3.制造新的烟雾弹，比如...让所有人相信LY已经出国了？

　　"小诺！"王莹莹突然拉开阳台门，"你手机响第三次了！"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林小诺按下接听键时，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像擂鼓。

　　"是林小诺同学吗？"一个温和的女声，"这里是心理咨询中心。看到你报名了志愿者培训，今天下午两点半到五点第一次课程..."

　　挂掉电话，林小诺盯着日历上那个被红圈标记的"LY讨论会"发呆。一个关乎她小心维护了三年的秘密，一个可能是她非常感兴趣的未来职业开端。

　　她突然举起那盆摆在窗台上的多肉植物——叶片间不知何时冒出了两粒米粒大的新芽，嫩绿色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文竹长新芽....

　　多肉长新芽...

　　难道陆恩珩的短信...是在暗示什么？

　　"我懂了！"她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桌角也顾不上疼，"他不是在生气，是在告诉我..."

　　话没说完，宿舍门被推开。周婷菲风风火火冲进来，手里挥舞着一本校刊合订本："出大事了！莫雨晴不知道从哪搞到了LY高中时期的作文原稿，上面有——"

　　"笔记。"林小诺脸色煞白，想起高二那年交上去的手写参赛稿。

　　"错！是涂改的痕迹！"周婷菲翻开其中一页，"LY每次写错字都是斜着划两横，莫雨晴说这是决定性证据！"

　　林小诺的牙刷掉在地上。这个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写作习惯，居然成了破案关键？她突然想起爸爸说过的话："人会在最不经意的地方暴露自己。"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条短信：

　　"心理咨询中心见。——陆恩珩"

　　发信时间：30秒前。

　　林小诺的脑子彻底宕机了。陆恩珩怎么知道她报了心理咨询培训？他要去中心找她？为什么？是终于要当面揭穿LY的身份，还是...

　　"你脸色好可怕，"周婷菲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要不要喝口水？"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林小诺看见自己放在书桌上的那本《蜂窝》，烫金标题在晨光中闪闪发亮。扉页上有她高中时写的一句话："所有秘密终将发芽，无论你埋得多深。"

　　而现在，这颗种子似乎正在陆恩珩手中，缓缓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