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2章 玻璃珠与未寄出的画

早读课的铃声撞碎走廊的寂静时，宋砚攥着画本的指尖还泛着冷意。他刻意避开了沈辞常走的西侧楼梯，却在教室后门的转角处，撞见对方正弯腰捡拾散落的摄影器材。黑色的相机包敞开着，几卷胶卷滚落在地，其中一卷的边缘还沾着点浅绿——像是爬藤叶的汁液，和昨天教学楼后墙的颜色一模一样。

宋砚的脚步顿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沈辞垂着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常年握相机留下的薄茧，正小心翼翼地将胶卷拢进掌心。就在这时，一枚彩色的玻璃珠从器材包的缝隙里滚出来，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恰好停在宋砚的鞋边。

“你的东西。”宋砚几乎是下意识地弯腰捡起，指尖触到玻璃珠表面时，突然想起孤儿院那年的暴雨夜。也是这样一颗彩色的珠子，被雨水冲进墙角的排水口，他和那个垂着头的男孩蹲在雨里捞了半个钟头，最后只摸到满手泥泞。男孩当时把自己口袋里唯一的糖塞给他，说“下次再找更好的”，声音轻得像要被雨声吞掉。

沈辞抬眼看来，目光在玻璃珠上停顿了两秒，才伸手接过。他的指尖不小心擦过宋砚的指腹，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谢谢。”沈辞的声音比昨天更冷些，却没立刻转身离开，反而盯着宋砚怀里的画本看了一眼——昨天那道深色的污痕还在，只是旁边多了几笔浅色的修补，像试图遮住裂痕的浪花。

“画得不错。”沈辞突然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宋砚猛地抬头，撞进他依旧沉寂的眼眸，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地狂跳。他想说“你是不是还记得”，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随便画的”，说完就慌慌张张地侧身躲开，几乎是逃进了教室。

整整一天，宋砚都没敢再看沈辞的方向。午休时他躲在操场的树荫下，把画本摊开在膝盖上，笔尖反复描摹着一颗彩色玻璃珠，旁边还留着一小块空白——原本想画个小小的太阳，却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放学铃声响起，他才发现画纸背面被人夹了一张便签，上面是陌生的字迹：“胶卷洗出来了，有张照片或许你会想看看。”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小小的相机符号。

宋砚攥着便签跑向教学楼后的绿藤角落，却没看见沈辞的身影。只有一阵风卷过，吹起地上的一张照片，恰好落在他的脚边。照片上是他昨天垂眸的样子，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画本上的海浪刚好被阳光照亮，那道污痕反倒成了最特别的印记。

照片背面同样有一行字：“玻璃珠找到了，糖还没。”

宋砚蹲在地上，指尖反复摸着那行字，突然想起昨天沈辞攥着相机背带的手，骨节泛白的样子。他低头看着画本上未完成的太阳，突然明白过来——有些旧梦不是碎了，而是藏在了别人的掌心，等着某天被重新拼凑起来。只是他还不知道，沈辞口袋里那颗磨得发亮的玻璃珠，早已被人在多年前的雨夜里，偷偷刻上了小太阳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