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他问，语气甚至算得上温和，“通风口外的世界，好看吗？”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江郁最脆弱的神经中枢，他浑身剧烈地一颤，瞳孔骤然缩紧，最后一点强撑的伪装彻底碎裂。
完了。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那张纸条，那短暂燃起的希望，那“三天后”的承诺……在这个男人面前，像阳光下脆弱的肥皂泡，不堪一击。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想要否认，想要辩解，但舌头像是被冻僵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不是对疼痛的恐惧，而是对周凛这种洞悉一切后、未知的惩罚方式的恐惧，他会怎么做？他会怎么碾碎那微弱的希望，连带碾碎他？
周凛没有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崩溃。
他看着江郁眼中最后的光亮像被风吹灭的残烛，看着那苍白的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这种反应，似乎取悦了他。
他嘴角那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他没有勃然大怒，没有立刻施以酷刑，反而松开了钳制他下巴的手。
“看来是看到了点……有趣的东西。”周凛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没有再看瘫软在地的江郁，而是迈步，走向地下室的工具架。
那上面挂着、放着许多江郁熟悉又恐惧的东西——皮鞭、绳索、镣铐、还有一些形状怪异、用途不明的金属和橡胶制品。
每一件，都曾在他身上留下过或深或浅的印记，不仅是肉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烙印。
江郁的呼吸骤然停止，眼睛死死盯着周凛的背影，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蜷缩，锁链被扯得哗哗作响，仿佛那样就能离那些东西远一点，再远一点。
然而，周凛的手越过了那些显而易见的刑具，停在了一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的黑色金属盒上。
那盒子约莫巴掌大小，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标识。
他拿起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枚小巧的、类似无线耳塞的东西，但造型更简洁，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周凛拿着那两枚小东西，转身，一步步走回江郁面前。
随着他的靠近，江郁抖得更厉害了，牙齿磕碰的声音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出自周凛之手，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是新型的刑具？还是……
周凛蹲下身，与瘫坐在地的江郁平视，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柔的专注，但这温柔比任何暴戾都更让江郁毛骨悚然。
“别怕，”周凛的声音低沉，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只是让你……更专注地感受我。”
他伸出手，捏住江郁的下颚，稍稍用力，迫使他张开嘴。
江郁下意识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抗拒，但那双看似修长的手蕴含着可怕的力量，他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
一枚冰凉的、带着轻微电子器件触感的东西，被塞进了他的右耳耳道，紧接着，是左耳。
异物入侵的感觉并不舒服，但更让他恐惧的是随之而来的变化。
世界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不是完全的寂静，而是一种被剥离了所有细节和层次的、模糊的、遥远的背景音。
头顶管道隐约的水流声，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全都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吸音的海绵。
然而，周凛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地、直接地、如同在他颅内响起——
“听得到吗？郁犬。”
那声音不再是透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振动着他的耳膜，甚至更深处，低沉、清晰，带着一种诡异的亲密感和绝对的掌控力。
江郁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徒劳地用手去抠自己的耳朵，但那两枚耳塞仿佛长在了里面，纹丝不动。
他失去了对外界大部分声音的感知，唯一清晰的，只有周凛的声音。
这个认知让他产生了巨大的恐慌和孤立感，仿佛被从整个世界剥离出来，唯一与外界联系的通道，就掌握在眼前这个恶魔手中。
“看来效果不错。”周凛看着他慌乱无措的样子，满意地笑了笑。
那笑容通过骨传导，清晰地映在江郁的感知里，带着令人战栗的愉悦。
“这样，你就不会总是被一些……无关紧要的杂音分心了。”
周凛的手指轻轻拂过江郁的耳廓，动作轻柔，却激起他一阵剧烈的战栗。
“比如，”周凛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更加清晰地、一字一句地，敲打在江郁脆弱的神经上，“通风口那边，可能存在的……老鼠的动静？”
江郁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凛。
他知道！他连外面有人接应，可能试图再次联系都知道！这副耳塞，就是为了彻底断绝他与外界的任何联系！
让他变成真正的聋子，瞎子（除了周凛允许他看的），只能被动地接收周凛想让他听到的“唯一”的声音。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比上一次更加彻底，他连最后一点感知外界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周凛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上帝俯视着掌中的蝼蚁。
“这三天，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周凛的声音通过骨传导，平静地宣布着残酷的刑罚，“我会让你好好记住……”
“谁才是你的整个世界。”
说完，他不再理会瘫在地上、如同被抽去骨头的江郁，转身走向门口。
铁门关上，落锁。
地下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江郁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流，能感觉到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但除此之外，世界一片模糊。
只有那两枚嵌入耳道的小东西，在无声地宣告着绝对的掌控。
他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入膝盖。
三天。
从现在开始，每一秒，都将是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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