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一中的开学日，空气里永远混杂着樟树的清香、新课本的油墨味，以及一种独属于高三的、无声的硝烟味。
林烬单肩挎着书包，不紧不慢地踏进校门。她穿着最简单的白色短袖衬衫和黑色百褶裙，校服穿在她身上却硬生生多了几分不羁的味道。黑长直的发丝在夏末的热风里微微拂动，左眼尾那颗小小的红色泪痣，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格外醒目，像是不小心溅上的一滴血，平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凌厉。
所过之处，窃窃私语声低低响起。
“是林烬，‘烬姐’回来了……”
“听说她暑假又把隔壁职高来找茬的几个混混给收拾了？”
“嘘，小声点……”
对这些议论，林烬充耳不闻。她眼神扫过校园，带着一种惯常的、懒洋洋的审视。高三了，最后一年，她只想找个清净角落，混完拉倒。前提是，没有人来惹她。
教室在五楼，走廊尽头。她刚走到三楼拐角，就听见上面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女生的尖叫和男生的起哄。她皱了皱眉，继续上楼。
四楼到五楼的楼梯口，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人群中心，一个身材极高的男生正背对着她，漫不经心地拍着一个篮球。他穿着篮球队的红色队服，号码是嚣张的“1”。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打进来，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背和流畅的肌肉线条。
“陆焰！再来一个！”
“焰哥牛逼！”
男生似乎轻笑了一声，手腕一抖，篮球仿佛有了生命般在他指尖飞速旋转起来，动作花哨又带着强烈的自信。周围又是一阵欢呼。
林烬想从人群边缘挤过去，但路被堵死了。她耐着性子等了几秒，人群却没有散开的意思。
“麻烦让让。”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清冷的质感，在喧闹中却奇异地清晰。
拍球声停了。围观的众人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缝隙。
那个叫陆焰的男生转过了身。
林烬看清了他的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眼神却像带着钩子，锐利又直接地落在她身上。他很帅，是那种带有攻击性的、毫不掩饰的英俊。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尤其是在她眼尾的泪痣上多停留了一瞬，然后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点审视和……兴趣？
“新同学？以前没见过。”他开口，声音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低沉磁性，带着点懒散的调子。
林烬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重复了一遍：“让让。”
她这种无视的态度，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谁不知道陆焰？海州一中的风云人物，家世好、长得帅、球打得更好，是学校里横着走的存在，多少女生巴巴地想跟他搭句话。眼前这个女生，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陆焰挑了挑眉，非但没让，反而向前踏了一步，几乎挡住了林烬所有的去路。他个子很高，林烬168的身高在他面前也显得有些娇小，但她没有丝毫后退，只是微微抬起下巴，迎上他的目光。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种无形的张力开始蔓延。
“急着去哪？”陆焰晃了晃手里的篮球，语气带着戏谑，“开学第一天，不看看表演？”
“没兴趣。”林烬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哦？”陆焰似乎被她激起了好胜心，他侧过头，对旁边一个看热闹的男生说，“耗子，把球拿着。”
叫耗子的男生赶紧接过篮球。
陆焰空出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林烬：“那你对什么有兴趣？打架吗？听说你很能打。”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眼神都变了。林烬的“事迹”显然陆焰也有所耳闻。
林烬的心沉了一下。她讨厌这种被当成话题中心的感觉，更讨厌这种带着挑衅的探究。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我对挡路的障碍物，比较有兴趣清理一下。”
火药味瞬间浓烈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阿焰，快上课了，别闹了。”
林烬转头，看到一个高大沉稳的男生走了过来，是陈默。他对着林烬歉意地点点头，然后拉了一下陆焰：“班主任快到了。”
陆焰这才慢悠悠地收回目光，但那眼神里的挑衅和兴趣丝毫未减。他侧身，让出了勉强能过一人的通道，却故意在林烬经过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林烬，是吧？我记住你了。”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一股清爽的薄荷味，却让林烬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径直穿过人群，走向高三（一）班的教室。后背能感受到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
走进教室，喧闹声小了一些。许多目光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畏惧，也有刚才目睹了楼梯口那一幕的兴奋。她径直走到教室靠窗最后一个位置坐下，将书包塞进抽屉，然后拿出耳机戴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那潭死水，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了细微的涟漪。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一种直觉——那个叫陆焰的家伙，是个大麻烦。而麻烦，是她最讨厌的东西。
几分钟后，陆焰和陈默也一前一后走进了教室。陆焰的位置在教室中间，众星捧月般的位置。他坐下时，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窗边那个孤寂的身影，嘴角又勾起了那抹标志性的、自信又张扬的笑。
开学第一天，狭路相逢。
两团火，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已经溅出了第一颗火星。而高三这一年，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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