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那一球，像一块巨石砸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海啸。
她走出篮球馆，身后的死寂只维持了短短几秒，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比赛时更加鼎沸的声浪。惊呼、议论、咒骂、不敢置信的尖叫……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冲破体育馆的穹顶。但她戴着耳机，将这一切混乱都隔绝在外，步伐依旧稳定，背影依旧挺直，仿佛刚才那个用篮球精准狙击了对方球员后脑的人不是她。
馆内，比赛已经无法继续进行。
那个被砸中的三中中锋捂着后脑，又惊又怒，在三中队员和教练的簇拥下，对着裁判和闻讯赶来的学校领导激动地咆哮，要求严惩“凶徒”。一中的学生则情绪复杂，有人觉得林烬这一下“太酷了”、“为民除害”，也有人觉得她行为过激，给学校惹了大麻烦。
陆焰还站在原地，胸口被撞击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此刻占据他全部感官的，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他望着林烬消失的入口，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她捡球、掷球、起身、离开的整个过程。那动作冷静、精准、果断，没有一丝犹豫，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帅气。
他原本积攒的、即将爆发的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球硬生生砸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一种更加汹涌的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时冷得像块冰，关键时刻却敢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阿焰，你没事吧？”陈默走过来，担忧地看着他胸口，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入口，眉头紧锁，“林烬她……这下麻烦大了。”
陆焰收回目光，揉了揉胸口，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我没事。至于麻烦……”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她看起来像怕麻烦的人吗？”
苏晚晴也挤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惊慌和后怕：“天啊，林烬怎么会……她怎么能打人呢？这下怎么办？学校肯定会处分她的！会不会记过啊？”她的话语里带着关切，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于“她果然是这样冲动暴力的人”的意味。
陆焰没理会苏晚晴的话，他对陈默说：“这里你处理一下，我去看看。”
不等陈默回答，他便拨开人群，朝着林烬离开的方向追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上去，是想质问？还是……别的什么？他只是觉得，胸腔里有一股情绪在横冲直撞，必须做点什么。
然而，等他追出体育馆，校园的林荫道上早已不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陆焰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校园，第一次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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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林烬已经走到了学校后门附近那条安静的巷子口。她摘下耳机，周遭的世界瞬间变得清晰。她能听到远处体育馆隐约传来的喧闹，也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她并不后悔刚才的举动，那个中锋恶意伤人在先，挑衅在后，她只是用她的方式做出了回应。至于后果，她愿意承担。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苏晚晴打来的。林烬看了一眼，直接挂断。紧接着，微信消息开始不断弹出，大多是苏晚晴发来的，充斥着各种担忧、询问和看似关心的责备。
“林烬你在哪？你没事吧？”
“你太冲动了！学校领导都来了！”
“那个三中的说要报警呢！怎么办啊？”
林烬皱了皱眉，正打算将手机调成静音，一条新的消息跳了出来，来自陆焰。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在哪？”
林烬手指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复。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也不需要和任何人讨论刚才的事情。她将手机塞回口袋，径直走向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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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清晨，海州一中笼罩在一种异样的氛围中。周五篮球赛的事件经过一个周末的发酵，已经传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林烬的名字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只是这次，“烬姐”这个称呼里，掺杂了更多复杂的意味——崇拜、畏惧、不解，以及幸灾乐祸。
林烬像往常一样踏进校门，无视所有投向她的目光。她径直走向布告栏，那里通常贴着学校的各项通知和处分决定。
果然，在布告栏最显眼的位置，贴着一张崭新的处分通知。
“……高三（一）班林烬同学，在友谊赛期间，行为失当，用篮球击打参赛队员，严重违反校纪校规，损害学校声誉……经校务会研究决定，给予林烬同学……全校通报批评。”
通报批评。
这个处分，比很多人预想的要轻得多。没有记过，更没有开除。围观的学生们议论纷纷，显然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
林烬看着那张处分通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周末的时候，班主任已经给她母亲打过电话，她也向学校递交了情况说明。她陈述了对方恶意犯规和挑衅的事实（有录像和多名同学作证），并强调自己的行为是“制止冲突升级”，虽然方式不当。看来，学校在权衡之后，采纳了部分的说法。
她正要转身离开，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看来，‘烬姐’的面子不小，通报批评就了事了。”
林烬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陆焰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同样看着那张处分通知。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那抹火焰形状的胎记若隐若现。
“与你无关。”林烬淡淡地说，抬步欲走。
“怎么无关？”陆焰侧身一步，挡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眼神锐利，“你那一球，可是为了我……才砸出去的。”
他这话说得暧昧不清，带着点试探，又带着点笃定。
林烬抬起眼，清冷的目光直视他：“你想多了。我只是看不惯那种卑劣的行为。”
陆焰被她直白的话语噎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他特有的张扬和一丝玩味：“不管你看不看得惯，事实就是，你帮了我。”他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所以，我欠你一个人情。”
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拂过她的脸颊。林烬不适地微微后仰，眉头蹙起：“不需要。管好你自己就行。”
说完，她不再给他纠缠的机会，绕过他，径直走向教学楼。
陆焰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眼底的兴趣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像被添了把柴，烧得更旺了。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生，冷静、强大、不按常理出牌，而且……完全不吃他这一套。
这种挑战性，让他体内的征服欲前所未有地高涨。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严肃的学生会干部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林烬身上。
“高三（一）班林烬同学吗？教务处王主任让你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该来的，总会来。全校通报批评只是明面上的处分，私下里的“谈话教育”恐怕才是重头戏。
林烬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她朝着教务处所在行政楼走去，背影在晨曦中拉得细长，依旧挺直，仿佛任何风雨都无法将其摧折。
陆焰站在原地，看着她和那个学生会干部远去的身影，眼神深邃。他知道，这场由一颗篮球引发的风波，远未结束。而他与林烬之间，那根无形的线，也因为这一球，缠绕得更紧、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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