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
那日陈威刚给艾维森讲解完《论语》,两人正坐在书院的老槐树下喝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原本晴朗的午后瞬间暗如黑夜。狂风卷起落叶,雷声在云层里翻滚,像是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云层之上凝视着地面。
艾维森猛地站起身,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凝重——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锁定了自己,那力量冰冷、威严,带着不容置喙的审判意味。
“这是……”陈威也察觉到不对劲,抬头望着黑压压的云层,心里发慌。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凭空响起,回荡在整个长安上空,震得人耳膜发疼:“陈家小儿,不好好当你的书生,竟敢帮外来物种!天理不容!”
陈威脸色一白,猛地看向艾维森,才明白这声音是冲他们来的。他刚想开口辩解,那声音又接着说:“陈威,你可知罪?即日起,你每一次轮回,皆会姓陈;每一世,都会失去至亲之人。直到你的家族血脉断绝,家人全死光为止——此乃天道之罚!”
“不!”陈威踉跄着后退一步,眼里满是惊恐,“我只是与他交友,从未作恶,为何要罚我的家人?”
可天道的声音没有回应他,转而投向艾维森:“艾维森,你本应在花旗国的古堡里沉睡,不应该来长安街学习。你该知道这里的规矩——在大唐,妖魔鬼怪难以立足,自有道士管控,降妖除魔。可你擅自闯入,无人能管,便由天道亲自处置!”
话音刚落,云层里劈下一道惨白的闪电,直奔艾维森而来!
艾维森瞳孔骤缩,想躲开,却发现身体被那股威严的力量禁锢住,动弹不得。他看着那道带着毁灭气息的闪电,心里第一个念头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转头看向陈威,急声喊道:“躲远点!”
陈威哪里肯躲,他扑过去想推开艾维森,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重重摔在地上。他看着闪电越来越近,艾维森苍白的脸在电光中格外清晰,突然想起昨日艾维森说的话——他活了很久,见过很多生死,却第一次觉得长安的阳光很暖。
“不要!”陈威嘶吼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可天道的审判不会因为他的哭喊而停止。就在闪电即将击中艾维森的瞬间,他身后的侍从突然冲了上来,用身体挡住了他。“大人!”侍从嘶吼一声,身体在闪电中瞬间化为飞灰,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没留下。
艾维森愣住了,看着侍从消失的地方,眼底第一次涌起滔天的怒意。他猛地抬头,看向云层,暗红色的瞳孔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天道?你凭什么罚他?凭什么干涉我的去向?”
“放肆!”天道的声音带着怒意,又一道更粗的闪电劈了下来,“你一个外来吸血鬼,也敢质疑天道?今日便让你灰飞烟灭,以儆效尤!”
这道闪电比刚才那道更加强大,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艾维森知道自己躲不过,他最后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陈威,眼里满是愧疚——若不是自己,陈威不会遭此横祸,不会背负这样的诅咒。
可就在闪电即将落在他身上时,云层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金光射了下来,挡在了艾维森面前。金光与闪电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长安都在颤抖。
天道的声音带着惊讶:“是谁?竟敢干涉天道审判?”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同样回荡在长安上空:“他虽为外来物种,却未在大唐作恶;陈威虽与他交友,却心怀善念。如此重罚,未免有失公允。”
艾维森抬头,看到云层中站着一个穿着道袍的老者,鹤发童颜,手里拿着一把拂尘,正是长安城里最有名的道士——玄机子。
“玄机子,你敢管天道的事?”天道的声音带着威胁。
“非是管天道之事,只是觉得此事尚有转圜余地。”玄机子拂尘一挥,金光更盛,“不如这样,我将他封印百年,百年内不得踏入中原。至于陈威的诅咒……”他看向陈威,叹了口气,“天道之罚不可逆,但我可在他每一世轮回时,为他留一线生机,让他有机会守护家人。”
云层里沉默了很久,天道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甘:“好,便依你。但百年之后,他若再敢踏入中原,必遭天打雷劈!”
话音落下,乌云渐渐散去,阳光重新洒回长安。玄机子落在艾维森面前,看着他说:“你走吧,百年内,莫要再回来。”
艾维森看着远处还在地上发呆的陈威,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自己不能留下,只能对着陈威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化作一只蝙蝠,消失在长安的天际线。
陈威爬起来,看着艾维森消失的方向,眼泪掉得更凶。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还残留着刚才被弹开时的疼痛,可更疼的,是心里的愧疚与不舍。他知道,从这天起,自己的每一世,都将背负着诅咒,失去家人;而那个叫艾维森的吸血鬼,也将在遥远的地方,度过漫长的百年孤寂。
千年之后,当陈一飞在古堡里对着艾维森喊出“我宁愿被僵尸咬”时,他不会知道,千年前的长安街头,那个叫陈威的书生,曾为了保护一个外来的吸血鬼,承受了天道最残酷的诅咒。而艾维森守护他的每一世轮回,不仅仅是因为心动,更是为了偿还千年前那一句未说出口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