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物消散的余威还未完全褪去,屋子里的空气依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李杳收了桃木剑,走到桌边坐下,接过狐凌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才感觉体内那翻涌的灵力稍稍平复了些。
李叔一家围在旁边看着眼带关切,脸上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散去,又被沉重的回忆染上了一层阴霾。
尤其是李叔,他看着李杳,浑浊的眼睛里先是充满了感激,随即又被深深的悲痛所淹没。
“杳娃子啊……”李叔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在摩擦木头,“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晚回来几天,我们这小河村,恐怕就真的要完了。”
他在李杳对面的板凳上坐下,双手撑着膝盖,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将这一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愁苦都吐出来。
李婶和两个孩子也在一旁坐下,低着头,一言不发,但肩膀的微微耸动,还是泄露了他们内心的悲伤。
李杳放下水杯,神色凝重地又一遍问道:“李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魔物是怎么盯上咱们村子的?”
李叔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又看到了那些恐怖的夜晚。
“这事儿,得从你走后大概半年说起。”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天晚上,天也是这么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村里的王二愣子,就是那个平时爱喝酒、胆子最大的,半夜出去解手,就再也没回来。”
“当时大家还以为他是喝多了,掉到村外的河里去了,或者是走迷路了。村里组织人找了好几天,把附近的山山水水都翻遍了,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就在大家快要放弃的时候,有人在村西头的乱葬岗发现了他。”说到这里,李叔的声音顿了顿,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那哪还是人啊……他整个人都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全是血,脸上的表情扭曲得不成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浑身冰凉,早就没气了。”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野兽,或者是撞了邪。可没过几天,村里又有人失踪了,而且死状和王二愣子一模一样。这一下,村里彻底慌了。”
李杳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能想象到,当时的小河村,一定是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后来,就有人开始说,是山里来了怪物,专门吸食人的精气。”李叔继续说道,“大家都不敢出门了,天一黑就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可那怪物太厉害了,它能穿墙而过,不管你把门窗关得多紧,它都能找到机会钻进来。”
“村里的张屠户,你还记得吧?他身高马大的,力气也大,平时连老虎都不怕。有一天晚上,那怪物闯进了他家,他拿起屠刀就砍,可那刀根本伤不到那怪物分毫。最后,他还是被那怪物给害了,死得比王二愣子还惨。”
“从那以后,村里就隔几天天有人死去。今天是这家,明天是那家,没有任何规律。大家都活在恐惧里,晚上连觉都不敢睡。有些胆子小的,干脆就拖家带口地离开了村子,可大部分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哪舍得离开自己的家啊。”
李叔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这一年来,村里死了不下上百人啊……都是些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你小时候一起玩的狗蛋,还有你王婶家的丫头,都没能逃过一劫。”
“我们也想过找道士来帮忙,可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哪里有什么真本事的道士啊?来了几个,要么是骗子,骗了钱就跑了;要么就是本事不行,不仅没伤到那怪物,反而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
“杳娃子,你都不知道,我们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心里那滋味,比死还难受。”
李婶也忍不住开口了,她的声音哽咽着,“有时候我都在想,还不如让那怪物把我们一家人都带走算了,省得这么熬着。”
“娘!”两个孩子听到母亲这么说,都害怕地拉了拉她的衣角、眼中含泪。
李婶摸了摸孩子的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李杳看着眼前这一家人,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愤怒。
他离开村子的时候,小河村虽然因为饥荒有些破败,但至少还有欢声笑语。可仅仅一年多时间,就因为这魔物这里已经变得如此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