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香温玉,唇边温润。
猝不及防,李沐星就那直直亲了上去。
董贤的瞳孔倏然放大,心跳加快,他想起了一段往事……
年少轻浮,总爱意气用事。
那时,刚当太子舍人不久,陪太子伴读。
一日太傅外出,书院不知是谁偷带了一瓶桂花酿酒,十里飘香。
也有人说是,天子笑,姑苏名酒。
刘欣大酣,性子来了与人斗酒。
董贤阻扰不止……
殿下与人私下,课堂上公然斗酒,作为伴读,必然受到责罚!
殿下垂爱于他,不敢,真的喝到酩酊大醉。
私下,带回了那瓶酒,定要让白天推三阻四的他,也尝上一番……
酒气漫过玉盏时,董贤指尖先于脑子发了烫。
殿内烛火晃得厉害,醉醺醺,连太子殿下刘欣垂落的衣袂都染成了暖金,像烛火一样,让他心头发烫!
董贤觉得,自己有些神志不清。恍惚间,平日自己一向敬重的太子殿下,今日看他,竟然觉得,他捏着酒壶倾酒的动作,竟比窗外的月光还要柔些一些。
洋洋洒洒在他心尖,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愫在悸动。
“不,太子殿下,我真的喝不下了。” 董贤摇头晃脑。
“再陪本宫饮一盏。”平日里威严的太子殿下,声音里沾了酒意,少了平日的端肃,多了些亲切,倒像春日里融了冰的泉,像一阵暖风轻轻撞在董贤心上。
董贤本不该再饮——太傅前日才叮嘱过我,伴读需持重,不可耽于酒事。可殿下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那点规矩便在喉间打了个转,又生生咽了回去。
半梦半醒之间,已是神志不清。
酒液入喉时比原先前烈了许多,热辣辣的,一路向下,涌进胃里升起一股暖意。
董贤忍不住偏过头咳嗽,粉嫩耳尖红到耳根,脖子深处。
却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住。一方帕子,轻轻擦拭。
殿下的指尖带着酒气,还有不知名的熏香,凝神细香燃。
却比烛火还温暖,他笑着说:“看你,总学不会慢些饮。酒啊,要慢慢品,才有味。”
董贤脸红到脖子根,虽然都是男人,不会喝酒还是很掉面子。
低头间,无地自容,正撞进他眼底的笑意,恍若春风酥柳,那盈盈的笑意里没有太子的威仪,只有刘欣对董贤的欣赏,像一个哥哥照顾弟弟那般爱怜。
不自觉,我心跳漏了半拍。
后来的事便有些模糊了。记忆里,只记得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想起身去熄窗边的烛,脚下却虚浮得厉害,险些撞翻案上的青铜灯。是太子殿下伸手扶住了我,他的手臂环在我腰侧,力道不大,却稳稳托住了我所有的摇晃。
他的呼吸,在我耳边,近若咫尺。
不知道是酒精的催动下,还是,太子本身就让人心跳加快。
董贤的血液,流的很快,是前所未有的发烫……
他听见太子殿下在我耳边低笑:“董贤,你站都站不稳了,还想去哪里?”
太子殿下的身影高大,扶着幼小的自己,带着一丝揶揄。
戏虐之间,满是温柔!
太子笑声落在耳里,像羽毛轻轻搔着心尖。
心尖打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似乎是悸动。
作为太子的伴读,不可逾越!
董贤一时忘了分寸,抬手想拂去他衣上沾的酒渍,指尖却触到他微凉的领口。
烛光下,眸间微动。
他忽然不笑了,殿内只剩烛火噼啪的轻响,董贤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狂乱,比殿外的更漏声还要急。
更加的,漏上一拍……
再后来,自己是被晨光晃醒的。身上盖着殿下的素色锦袍,案上的酒盏早已收了,酒渍殆尽,只余下一点淡淡的酒香。
暖暖的,悸动上心头。
殿下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前,正低头伏案看护,他守了自己几乎一整夜。
晨曦,落在他发间,温柔得不像话。见我醒了,他抬头看过来,眼底带着点揶揄笑意:“醒了?昨夜你可把本宫的锦袍拽得很紧。难道,董贤长这么大,还会怕黑,一个人睡不成?”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董贤顷刻,羞红了脸。
还以为昨晚有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
董贤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像火烧云那般,忙起身想谢罪,却被他摆手拦住。
不知道昨夜,自己是菲薄了殿下,还是劳烦了殿下。
“罢了,”刘欣摆手说,“不过是件衣裳。”
可恍惚间,董贤分明记得,昨夜醉意朦胧之际,太子殿下轻拥自己柔声道:“董贤,有你在,本宫便觉得安稳。”
梦中的暖意,恍然相拥。
那一日的酒气,缠绕在以后的夜里,像上不开的迷雾。
解不开心头的枷锁,后来总在记忆里回旋缥缈。
不是酒的辛辣,浓烈,而是烛火的暖,浅照的温柔,散开,是殿下指尖的温度。
那句藏在酒醉里的话,让董贤往后许多年,不敢轻易忘却,自己到底有没有与殿下发生过什么?
那记忆中的暖,是如此的真实……
太子殿下,刘欣依旧在看书。
窗外的海棠花,飘落,一年四季。
董贤研墨的手顿了顿,指尖沾着的墨汁恰好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深色。
他慌忙用绢布去擦,目光却不经意飘向临窗而坐的刘欣——太子殿下正垂着眼读《礼记》,阳光穿过窗棂洒在他身上!
他乌黑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连握着书卷的手指,指节分明,都显得格外修长好看。
刘欣的身材,总是很伟岸,宽大。
让人充满安全感,想要依靠……
这般失神已是常事。
有一日太子殿下刘欣练剑时不慎崴了脚,董贤第一个冲上去,屏息凝神蹲下身替他揉按脚。
可是很奇怪,只要指尖触到刘欣温热的肌肤,董贤的心跳就忍不住加快!
心脏便像被鼓槌狠狠敲了一下,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那时,刘欣还取笑自己说“你力道正好,可是神情好怪异,像害羞的小姑娘!”
“男人嘛,放轻松,有什么好在意,我不会嫌弃你包扎的不好看。”刘欣笑着拍着他的肩,宽慰他。
却不知,他硬是硬生生遏制住了自己乱砰砰的加快心跳。
全然没察觉他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只把他慌乱的躲闪,当成了少年人容易羞怯的模样。
而太子殿下,刘欣止不住哈哈大笑!
那时书垫夜里值宿,董贤常借着整理书案的由头,多待上片刻。
夜晚的挑灯深夜,自己案上放着刘欣白日里没写完的诗笺,字迹清隽,末尾那句“晚风知我意”让他看了又看,恍惚觉得这风里的情意,或许意有所指,也藏着对自己的几分情意。
胡乱猜测一通,又觉得自己心神不定。胡思乱想,只能,作罢!
不知不觉,就那样,伴着宫灯黑夜,挑灯夜读太子殿下的手记。
不眠间,不知不觉过去一宿!
直到殿外传来更漏声,他才慌慌张张地吹熄烛火退出去,连带着那点不敢言说的心思,一起藏进静悄悄沉沉夜色里。
更有一次,刘欣染了风寒,董贤彻夜守在床边煎药,不慎被药汁烫到了手。
人称伴读是尽心尽力,太子舍人劳苦功高。
为了他,疲于奔命……
悠悠转醒间,刘欣醒来看见他泛红的指尖,竟伸手轻轻握住,用嘴吹问他疼不疼。
那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衣传过来,董贤只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连回答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音。
以至于后来他总摩挲着被烫过的地方,那里的疼痛早已散去,只是,太子的关切言犹在耳,在心里留下的一点甜,在心底慢慢化开。
彼时,董贤虽无官职。
但也知道这份心思是错的,是逾矩的,可每每当看到刘欣的笑,听到他喊自己名字的亲切,那份烟消云散的悸动,又盘旋至心尖,久久难以言说。
所有的克制都变得摇摇欲坠。就像藏在袖中的暗恋之花,明知不该拿出来,给人看,却还是忍不住想让那个人,看到自己,再多留意一下自己,去——看看自己心底最柔软、最珍贵的模样。
……
记忆,盘旋而来,如交错时空的重叠。
记忆里,熟悉的一幕。
喝酒,又是喝酒……
那些不敢想的美好回忆。
被唇边的温热所渐渐覆盖,湿润……
李沐星蓦然亲吻他勾起了他浅薄的回忆。
两片唇瓣,热烈的相触。
喝醉了,他嬉嬉笑笑。
挽着他的手臂,摇晃嘟囔:“陪我下江南,我要带你看遍这天下美景。云游四方,唔,我要睡了……”
嘭,汉哀帝倒在了董贤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