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空气里弥漫着慵懒的气息。本丸的厨房附近飘散着刚出炉的和果子甜香,但靠近茶室的廊下却是一片清凉安静。
今日的近侍压切长谷部刚为主公和自己沏好一壶新茶,一只素雅的白瓷茶杯放在他惯常坐的位置旁,另一只则准备稍后送往天守阁。
就在长谷部转身去取一份遗忘在茶室角落的文书时,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像一片被风吹动的羽毛,悄无声息地溜达到了茶盘边。
是鹤球。
他今天看起来似乎比平时要放松一点点,那双总是带着怯意的金色眼眸里,闪烁着一丝极细微的、类似“好奇”的光芒。
他的目光在两只茶杯之间逡巡,最终落在了属于长谷部的那只杯子上。
一个念头,如同水底突然冒起的气泡,“咕嘟”一下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记得,长谷部先生喝茶是不加糖的,总是喜欢那种清苦的原味。但是……如果味道变得不一样了呢?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一阵轻微的战栗,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混合了紧张和期待的兴奋。他想知道,
如果长谷部先生喝到不一样味道的茶,会是什么反应?会生气吗?还是会像三日月殿下那样,觉得是“惊吓”?
他左右看了看,长廊空无一人,只有阳光透过竹帘投下的细长光影。他屏住呼吸,伸出小手,以在旧本丸锻炼出的
近乎本能的敏捷和安静,飞快地拿起旁边小碟子里用来搭配点心的、一小撮洁白的砂糖,迅速撒进了长谷部那杯清澈的茶汤里。
白色的糖粒瞬间沉底,消失无踪,茶水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做完这一切,鹤球的心脏又开始“怦怦”直跳,他像完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立刻缩回手,飞快地退到几步之外的廊柱后面,只探出半个小脑袋,紧张地注视着那只茶杯。
脚步声传来,长谷部拿着文书回来了。他毫无所觉地在自己位置坐下,习惯性地端起了那杯茶。
鹤球屏住了呼吸。
长谷部将茶杯凑到唇边,饮了一口。
预想中皱眉或者喷茶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长谷部的动作只是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那双锐利的紫眸低垂,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茶水,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他似乎品味了一下那异常甜腻的味道,然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平静地、将剩下的茶水喝完了。
鹤球躲在柱子后面,瞪大了眼睛。没有生气?甚至……喝完了?
就在这时,加州清光哼着歌从廊下经过,眼尖的他立刻注意到了鹤球那副紧张又期待的小模样,以及长谷部面前那只空了的茶杯。
清光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什么,他笑嘻嘻地凑到长谷部身边:
加州清光“长谷部先生,今天的茶味道如何呀?是不是特别……甜?”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
长谷部抬起眼,目光先是淡淡地扫过清光,然后,仿佛不经意般,越过了他,
落在了廊柱后那一片微微晃动的白色衣角上。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用他那特有的、平稳无波的声线回答:
压切长谷部“嗯。味道……很特别。”
他没有指责,没有追问,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然后便低下头,继续处理他的文书,仿佛刚才只是喝了一杯再普通不过的茶。
清光对着柱子的方向,挤了挤眼睛,无声地传递着“成功了!”的讯号,然后心情愉悦地走开了。
鹤球从柱子后面慢慢挪了出来,小手不安地绞在一起。他走到长谷部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低着头,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长谷部没有抬头,只是将手边那碟还没来得及动过的、撒了盐渍樱花的羊羹,轻轻推到了鹤球面前。
压切长谷部“这个,”
压切长谷部“味道应该不错。”
鹤球愣住了。他抬起头,看向长谷部。对方依旧专注于文书,侧脸线条冷硬,但推过点心的动作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缓和。
他没有因为恶作剧而得到惩罚,反而……得到了一份点心?
一种比刚才更汹涌的暖流冲破了紧张,淹没了他的心。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拿起一小块羊羹,放进嘴里。甜糯的口感与淡淡的咸香交织,奇妙而美味。
他吃着羊羹,偷偷抬眼,看着阳光下长谷部专注的侧影和那只空了的茶杯。
原来,恶作剧之后,不只有笑声和赞许,还有这样沉默的、带着茶香的纵容。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剩下的半块羊羹,这一次,嘴角那个小小的、真实的笑容,再也藏不住了,像偷到了蜜糖的小动物,悄悄地、甜甜地,漾了开来。
午后的风拂过廊下,带着茶香与点心的甜香,也带来了角落里,那无人察觉却悄然绽放的、属于鹤球的第二片恶作剧羽毛,轻软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