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死了

“不……”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风里飘来，又仿佛贴着耳膜震颤，带着一丝颤抖与破碎——是江苏南的声音。白芷记得，那是她意识沉入黑暗前捕捉到的最后一缕声响。紧接着，世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拧转，空间在她眼前翻滚、扭曲，如同坠入无底漩涡。她的思维一度停滞，仿佛灵魂被抽离躯壳，悬浮于虚无之中。

然后，光回来了。

她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了一瞬，随即聚焦——江苏南就跪在她面前，双膝深陷在冰冷的地面上，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浸透了衬衫，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他怀里抱着一具血迹斑斑的身体——那是她自己。头颅一侧裂开，鲜血混着雨水蜿蜒成暗红的小溪，染湿了地面，也染红了他的双手。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他嘶吼着，声音早已沙哑变形，像是从喉咙深处撕扯出来的哀鸣，“白芷！你不许死！听见没有？我命令你不许死！”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近乎癫狂的执拗。

那个有着朱砂痣的女孩——那个他曾说“命中注定”的女人——小心翼翼地上前，伸手想扶起他，却被他猛然甩开。他的眼神空洞又炽烈，死死盯着怀中毫无反应的白芷，仿佛只要他抱得够紧，就能把她的魂魄从死亡边缘拽回来。

白芷站在不远处，或者说，漂浮在半空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忽然想笑，笑得几乎要弯下腰——可惜她已没有实体，连笑声也无法发出。

多可笑啊。她刚刚才签下离婚协议，指尖还残留着钢笔划过纸张的微痛。而他，江苏南，那个曾冷着脸对她说“你已经不是我需要的人了”的男人，此刻却抱着她的尸体哭得像个走投无路的孩子。他难过什么？为一个被他亲手推入深渊的妻子？为一个他急于摆脱的“绊脚石”？

她死了，他哭得这么真挚，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有雷声轰鸣、闪电划破天际，配上一段催泪的背景音乐？这剧情，简直比那些被嘲讽为“狗血淋头”的小短剧还要荒诞。

可等等——为什么江苏南的衣服真的湿透了？为什么他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白芷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细密的雨丝正无声落下，打在地面，溅起小小的水花。乌云低垂，仿佛压在整个城市的头顶。原来，真的下雨了。

她怔住了。原来现实也能如此戏剧化。原来那些被观众嗤之以鼻的桥段，并非全然虚构——当情感浓烈到极致，连天气都成了共谋。艺术果真源于生活，哪怕是最无脑的剧本，也曾在某个角落真实上演。

可奇怪的是，她感觉不到雨。没有湿润，没有寒意，甚至连风吹过皮肤的触感都没有。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透明的，近乎虚幻。她试着伸出手，轻轻触碰躺在地上的自己，指尖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血肉之躯。

她又转向江苏南，想看看他脸上那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是否依旧，却发现——她能同时看到他，也看到“自己”被紧紧搂在怀中的模样。

那一刻，寒意终于袭来，尽管她已无体温。

她不是在看，她是“在场”。但她不在身体里。

白芷终于明白——她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肉体，正游离于生死之间。她成了这场悲剧的旁观者，看着最爱她的人（或许从未爱过她）抱着她的尸体痛哭，看着雨落如泪，看着命运以最讽刺的方式，为这段婚姻画上句点。

而她，只能沉默地漂浮在雨中，像一片无人听见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