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养老驿站里熬到第六天,季瑶感到那无声的寂静已经浸入骨髓,变成了一种实实在在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
恰逢李老师请假未归,她便找驿站院长谎称感冒,匀出两天假来透气。等李老师上班后,再一起商量该咋办。
季瑶不是没动过住家护理的念头——照顾能自理的老人,总该自在些。
可刷到抖音里住家保姆的日常,满屏都是买菜、做饭、擦窗扫地的琐碎,她只觉得脑袋发麻,打心底里抗拒这种被柴米油盐捆住的日子。
晚上她在宿舍和室友闲聊,李老师的同事王老师推门进来,凑着一起说话。
季瑶忍不住叹道“实在适应不了现在的活儿”,王老师当即皱起眉,语气带着点说教:
“现在最该做的是沉下心学本事,别总眼高手低。你要是真有能耐,也不至于落魄到这步田地。”
这话像根针,猛地刺破了季瑶的隐忍——往日被人戳着痛处羞辱的情景,瞬间清晰如昨。
那时她房贷逾期半年,赶上银行大检查,没等通知就被一并起诉。
季瑶一接到法院的电话,便厚着脸皮找表哥表姐借了一万五,还清欠款,银行同意撤诉。
可银行聘请的律师却拦在中间,美其名曰怕季瑶再次违约,要保护银行的利益,不同意撤诉,非要走法院的调解流程,那心思摆得明明白白:
既要稳稳赚走这1000块基础律师费,还不肯放过额外1000块的风险代理金,一分钱都不想少拿。
季瑶急得直跺脚,继续和银行协商,说着说着还哭了:
“我这几个月一直跟你们商量逾期还款的事,从来没躲着!要是早知道会被起诉,就算出去要饭,我也会把这笔钱凑齐啊!
为啥别人被起诉前都有个通知,偏偏我连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收到,就直接被递了传票?要知道你们是国家大银行,是代表国家形象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终松了口,说会和律师沟通。
第二天,银行的负责人让季瑶去银行签个保证书,保证不再逾期,就可以撤诉。季瑶同意了。
到了银行,负责人没在,季瑶便在小客厅里等,这时律师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银行那边同意撤诉,但你得微信转我一千块律师费。”
季瑶网上查过支付律师费的规矩:一是得有正规合同,二是款项必须走对公账户,三是提供正规发票,缺一不可。
她心平气和的跟律师说:“这钱我可以给,但我需要合同,也就是你们收律师费的依据,而且必须转到你们律所的对公账户,还需要正规的发票。”
律师顿了一下,语气也带了狠:“这律师费,你给我也不收了!撤诉的事,你也别指望了!就让法院判!你要是有本事,怎么会能连房贷都还不起?”
这话彻底点燃了季瑶的火,她嗓门也提了起来:
“你这辈子凭啥保证你自己能永远顺风顺水,遇不上难处的?你不收正好!你敢收微信转账,我就敢去律师协会告你!”
这被律师羞辱的旧伤还历历在目,如今又叠新辱,季瑶再也按捺不住,声音陡然拔高:
“我落魄怎么了?你敢打包票你自己一辈子不会栽跟头吗?
我当年考上的是985,你考上过吗?毕业后改行,我照样拿下了考九门的一级注册建筑师证!你去网上搜搜,这证有多难考!更何况我是跨专业考的!”
王老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被迎面泼了盆冰水,方才那副居高临下的得意劲儿顷刻散得干净。
季瑶不再理会王老师,也无视室友有些探寻的目光,钻进自己的“小别墅”,拉上床帘,躺着望床顶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