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第一次见苏晚,是在初秋的银杏树下。
那时她刚剪了短发,利落的齐耳短发衬得她眉眼清亮,像一株迎着阳光生长的小白杨。她抱着一摞书匆匆跑过,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恰好落在她发梢,她仰头看天,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
*——她真像一阵风啊,干净、明亮,吹得我心里那片荒原忽然有了绿意。*
林深站在不远处,心口猛地一跳。他走过去,弯腰捡起那片叶子,递给她:
林深你的秋天。
苏晚笑了,接过叶子:
苏晚谢谢,不过秋天是大家的。
*她说得真好,连拒绝都这么温柔。可我却不想让她走。*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林深开始约她喝咖啡,看展,在城市的小巷里漫无目的地走。苏晚喜欢穿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短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林深总说:
林深你这样真好看,像风一样自由。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这样真像我梦里的人。可我不敢说,怕惊走你。*
某个冬夜,他们并肩坐在天台看星星。城市灯火在远处闪烁,寒风掠过发际。林深忽然说:
林深等你留起长发,我们就结婚。
苏晚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星子:
苏晚为什么是长发?
*因为长发是承诺的形状,是时间的见证。短发是你自由的灵魂,而长发,是你愿意为我停留的温柔。*
林深因为我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
他轻声说,
林深黑长直,像古典画里的新娘。
苏晚笑了,靠在他肩上:
苏晚那我得好好养发了。
*你不知道,我多怕你说“好”。因为我知道,我未必配得上你的等待。可我又贪心地希望,你能等。*
三年过去,苏晚的发丝垂至腰际,如墨色绸缎。她依旧穿白衬衫,但多了几分沉静。林深的工作越来越忙,他们见面的时间少了,但每次重逢,他都会轻轻抚摸她的长发,说:
林深快了,就快了。
*其实我一直在准备,戒指早就买好了,可总觉得还不够。房子、收入、未来……我总想给你最好的,却忘了你也许只想要我。*
直到那天,苏晚在镜前梳头,发现发间夹杂着几根白丝。她怔了怔,想起母亲年轻时也是这样,一头乌发,后来为家庭操劳,早早生出白发。她忽然害怕,怕时间太快,怕承诺太轻。
*我们都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可人生哪有那么多刚好?如果爱是真的,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兑现?*
她剪了发。
齐耳短发再次回到她头上,清爽利落,像回到初遇那天。
林深看到她时愣住了。
林深怎么突然剪了?
他声音有点哑。
*她剪掉了三年的等待,也剪断了我的退路。我忽然明白,我不是在等她留长发,我是在等自己勇敢。*
苏晚不想等了。
苏晚抬头看他,眼睛清亮如初,
苏晚你说过,等我长发就结婚。可我现在想明白了——你爱的不是我的发,是我这个人,对吗?
*她看穿了我。她一直都知道,我只是在找借口拖延。可她还是来了,以最原始的模样,逼我面对自己的心。*
林深看着她,忽然笑了。他从口袋掏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地。
林深我爱的是你,从短发到长发,从青春到白头。所以——
他声音温柔而坚定,
林深我们结婚吧,就现在。
苏晚哭了,笑着哭了。
*原来她一直等的,不是长发,而是我的一句“现在”。*
风穿过窗,卷起几缕发丝,像多年前那片银杏叶,轻轻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这一次,我不再让风带走她了。*
婚礼定在春天。
筹备期间,林深整理旧物,在抽屉深处发现一张泛黄的病历。他皱眉翻开,指尖瞬间冰凉。
“苏晚……甲状腺功能减退……建议长期治疗,可能影响毛发生长……”
他猛地想起,三年前她开始留长发时,曾悄悄买过生发液;她从不让他碰洗发水,说“味道太冲”;她总在冬天戴帽子,说“怕冷”——可她明明不怕冷。
*她不是在留长发。她是在对抗身体的流失,在用三年时间,把注定要失去的黑发,一点点还给我。*
他颤抖着拨通电话,声音几乎破碎:
林深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苏晚轻声说:
苏晚因为我不想你心疼。我只想做你记忆里那个,有黑长直的女孩。
林深站在阳台上,泪流满面。
远处,银杏树的新叶正悄然萌发。
*你给了我一场假的长发,我却想还你一生真的未来。*
他擦干眼泪,走进花店,订下整整一车的白玫瑰。
林深婚礼照常。
他轻声说,
林深只是婚纱,换成短发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