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惊魂的八个月里,是我不想提起的往事
人家实习是积累经验,我实习是惊魂未定事件簿
入职第一天,护士长就警告我:“三楼西侧病房,凌晨三点后别去。”
可那天偏巧轮到我值大夜班,偏巧三楼按了呼叫铃。
监控里,13床的老奶奶正趴在地上抽搐。
我冲过去时她突然僵住,脖子180度转过来:“姑娘…这床…原来睡的是你啊…”
我叫小李,打从穿上这身护士服起,我就梦想着自己能成为电视剧里那种白衣天使,走路带风,救死扶伤,眼角眉梢都挂着神圣的光环。可现实呢?现实甩给我的第一记耳光,就是这所矗立在城市边缘、连导航都懒得精确显示的第六人民医院。而接下来整整八个月的实习经历,让我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医院的“白衣天使”,有时候防的不只是病魔和死神,还得防点……别的什么东西。
报到那天,天色阴沉得能拧出水。医院主楼是那种上世纪的苏式老建筑,墙皮剥落得跟得了皮肤病似的,爬山虎黑绿黑绿,把半栋楼裹得严严实实,透着一股子喘不过气的阴森。护士长,一个脸拉得比马脸还长、眼角嘴角都耷拉着的中年女人,把我领进护士站,眼皮都没怎么抬,用一种毫无平仄的语调,把规矩一条条砸给我。末了,她目光像两把钝刀子似的剐过我,特别加重语气:“尤其记住,三楼西侧病房,就是走廊尽头那几间,凌晨三点以后,除非火警响了,否则,绝对,不许过去!”
我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电视剧里这种禁忌条款,后面跟的一般都是高能剧情。但我当时满腔热血,只觉得这是老护士的迷信或者懒政,甚至有点叛逆地想:越是这么说,真要有事,我偏要去看看。
然而,这种幼稚的叛逆,很快就被现实磨平了。第六人民医院的怪,是浸透在骨子里的。先说那灯光,永远半明半暗,尤其是夜班,走廊的灯管滋滋作响,活像一群垂死萤火虫在挣扎,把你的影子拉长、扭折,投在斑驳的墙上,张牙舞爪。消毒水的味儿底下,总隐隐裹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像是……霉味混着某种香烛烧过头的味道,若有若无,你仔细去闻又没了,不经意间又钻进鼻子。
病人也透着邪门。三楼西侧那几个长期卧床的,眼神大多空洞,可偶尔看你一眼,那眼神直勾勾的,能凉到你骨头缝里。比如13床那个张奶奶,干瘦得像片枯叶,多数时间昏睡,偶尔清醒,就爱用枯树枝一样的手指,一遍遍抠身下的床单,嘴里絮絮叨叨,也听不清说什么。有次我给她换药,她突然抓住我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姑娘……这床……之前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也是护士……她……” 话没说完,她又头一歪睡过去了,留我一人心惊肉跳。
还有各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小状况”。比如,明明没人住的空病房,深夜里会突然传来仪器的滴答声;护士站的呼叫铃,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同时闪烁,尤其是三楼西侧那几个床头铃;最瘆人的是,好几个下夜班的同事都说,路过三楼西侧那扇永远锁着的防火门时,能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像是很多人同时在低声啜泣的声音。
老护士们对此讳莫如深,要么用“仪器故障”、“听错了”来搪塞,要么就干脆黑着脸让你别问。我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为自己刚来不适应,加上恐怖片看多了自己吓自己。
直到那个让我后悔终生的夜班到来。
那晚风极大,刮得窗户呜呜作响,像无数冤魂在拍打。后半夜,护士站只剩下我和另一个资格稍老的刘姐。大概凌晨三点一刻,正是人最困顿、阳气最弱的时候(后来我才信了这说法),呼叫铃系统突然尖锐地叫了起来——红色的指示灯,赫然显示着:三楼西侧,13床!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护士长的警告、张奶奶诡异的举动、所有关于三楼西侧的恐怖传闻,一瞬间全涌进脑子。我下意识地看向监控屏幕——13床病房的画面雪花点严重,但还是能模糊看到,张奶奶竟然大半个身子摔到了床下,在地上一下下地抽搐!
“刘姐!13床……”我慌忙喊旁边的刘姐。
刘姐凑过来看了一眼监控,脸色“唰”地白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她一把按住我:“别去!等等!肯定是……肯定是又那样了!等天亮点再说!”
“可是她在抽搐!有危险啊!” 救死扶伤的职业本能压过了恐惧。
“你懂什么!那根本就不是……”刘姐的话没说完,呼叫铃还在不依不饶地尖啸,监控里,张奶奶的抽搐似乎更剧烈了。
那一刻,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也许是残存的职业信念,也许是不信邪的劲头上来了,我一把推开刘姐的手:“不行!那是我的病人!” 抓起手电筒和急救箱,我就冲出了护士站。
三楼西侧的走廊,比记忆中更长,更暗。灯光昏黄得如同鬼火,两侧病房的门像一口口黑漆漆的棺材。空气是凝滞的,冰冷,那股熟悉的霉味混合香烛味浓得呛人。只有我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在空旷中回荡,但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无声无息。
终于跑到13床门口。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更昏暗的光。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病房里,张奶奶果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刚才的抽搐仿佛是我的幻觉。我急忙蹲下身:“张奶奶?您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
就在这时,趴着的老人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在我惊恐万分的注视下,她的脑袋,以一种绝对不属于人类范畴的、僵硬而诡异的姿势,生生转了180度!脖子扭动的“咔哒”声,在死寂的病房里清晰得吓人。
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正对着我,眼睛睁得溜圆,瞳孔缩成了两个黑点,嘴角却向上扯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发出一种完全不同于她平日虚弱嗓音的、尖细阴冷的声音:
“姑娘…这床…原来睡的是你啊…”
“啊——!!!”
我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逃出病房,一路狂奔回护士站,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刘姐看着我煞白的脸,什么都没问,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晚之后,我发了一场高烧,连续请了三天假。梦里反复都是张奶奶扭断的脖子和那句诅咒般的话。我甚至动了立刻结束实习的念头。
但奇怪的是,第二天,一切如常。护士长黑着脸告诉我,那晚13床的呼叫铃是故障,张奶奶一直好好躺在床上,说我肯定是太累出现幻觉了,还警告我不要乱说话。而张奶奶,依旧大多数时间昏睡,偶尔清醒,看我的眼神和看其他护士没什么不同,仿佛那晚的一切从未发生。
是幻觉吗?我一度也动摇了。直到我开始接连做噩梦,梦里总有个穿旧式护士服的模糊影子在我床边哭;直到我值夜班时,放在桌上的笔会自己滚动;直到我独自在换药室清点物品时,会清晰地听见背后有人轻轻叹气……
我知道,我被缠上了。那个“原来睡这床”的“她”,盯上我了。
恐惧到了极点,反而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我决定弄清楚三楼西侧的真相。我开始利用一切机会,偷偷翻看旧的病历档案,小心翼翼地跟医院里那些快要退休的、看似最沉默寡言的保洁阿姨、维修师傅套近乎。
过程曲折得能再写一篇小说。档案室里关于三楼西侧,尤其是13床的旧记录,很多都神秘缺失或被刻意涂抹。老员工们更是守口如瓶,一提到就脸色大变,避之不及。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一位即将离职的保安大叔,在收下我两条好烟后,在一个角落,借着酒意,含混地告诉我一个残缺的故事:很多年前,大概是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三楼西侧其实是儿科病房。当时有个实习护士,据说姓林,年轻认真,但因为一次说不清道不明的医疗纠纷,也可能是替人背了黑锅,在一个深夜,就在13床那张病床上……用输液管自缢了。事后医院为了压下消息,迅速处理了事,对外只说意外。但从那以后,三楼西侧就再也不得安宁。医院试过请人做法事,甚至封闭过一段时间,但怪事依旧。后来改成收治一些长期卧床、意识不清的老人,算是勉强压着。
“那护士……死的时候,好像就跟你现在差不多大……”保安大叔红着眼睛补充了一句,然后像是突然清醒了,惊恐地四下看看,踉跄着跑开了。
所有的线索瞬间连成了线!那个死去的林护士!张奶奶(或者说附在她身上的东西)说的“这床原来睡的是你”,不是认错人,而是一种……宣告?或者说,她把我当成了新的“替代品”?
知道了真相,恐惧并未减少,反而更具体了。但我没有退路,实习期还剩两个月,我不能前功尽弃。我开始尝试各种“土办法”。托人从寺庙里求了护身符,偷偷藏在护士服里面;夜班时尽量和刘姐或其他同事结伴而行;尽量避免在凌晨三点后接近三楼西侧;甚至在心里默默对那个“存在”说话,告诉她我只是个实习的,无意冒犯,求她放过我。
不知道是这些措施起了作用,还是我的心理暗示,之后的夜班,虽然偶尔还是会有怪事发生,但再没有过那晚直接而恐怖的接触。那个“她”,似乎从张牙舞爪的显形,变成了如影随形的窥视。
终于,熬过了地狱般的八个月,实习期结束的那天,我几乎是逃离了第六人民医院。我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对带教老师依依不舍,甚至没敢回头多看那栋大楼一眼。
如今,我已经在一家明亮崭新的社区医院工作,日子平淡却安心。但那段经历像一道深深的烙印,刻在了我的生命里。我偶尔还会梦到那条昏暗的走廊,和那个扭曲的脖子。听说,后来第六人民医院的三楼西侧因为“电路老化问题”被彻底封闭了。
救死扶伤的梦想依旧在,只是我明白了,这世上有些角落,光靠勇气和药水,是照不亮也治不好的。你问我现在晚上敢不敢一个人去医院?呵,别说去了,我连晚上的医疗剧都不敢看。
至于张奶奶后来怎么样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些门,一旦推开,就再也关不上了。而有些床,你永远不知道,上面真正睡过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