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三十日,沈氏四十三层空中花园。
玻璃穹顶把盛夏过滤成薄荷味的光,风从百叶缝隙钻进来,吹得玫瑰拱门沙沙作响。
林羡靠在栏杆,指间转着一支香槟,气泡浮起又碎裂,像一场短命的烟火。
沈知遥从人群里走来,一身白西装,领口别着那枚银质领针,冷光闪了一下。
她停在林羡半步外,背对众人,伸手替她理了理领带——
那是沈氏新发的统一工服,林羡嫌领口紧,被她扯松,指尖有意无意擦过锁骨。
“董事会下午三点投票,”沈知遥声音压得极低,“通过了,我们就能松一口气。”
林羡抬眼,看见她睫毛下藏着淡青,像没睡好的月。
“要是没通过?”
“那就一起失业,去冰岛卖咖啡。”
沈知遥笑,眼底却认真得吓人。
午后,会议室。
长桌尽头,沈雁来坐着轮椅,老花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
投影仪打出最后一页PPT——
《沈氏未来五年安全升级计划》,署名:沈知遥、林羡。
投票器依次亮起绿灯,十六席,十一席通过。
槌音落下,掌声雷动。
沈知遥没动,只侧头看林羡,眼尾弯出极浅的弧:
“我们赢了第一局。”
林羡吐出一口长气,才发现掌心全是汗。
她悄悄伸手,在桌下勾住沈知遥的小指,轻轻晃了一下。
对方反手扣住她,拇指在她指背画了个圆——
那是她们新定的暗号:
“等会儿天台见。”
傍晚七点,玻璃穹顶关闭,人群散去。
天台风大,吹得林羡西装下摆猎猎作响。
沈知遥拎着两罐冰啤酒,罐身水珠滚落,像一场来不及落地的雨。
“芯片交接完毕,晟日的案子正式收尾。”
她拉开拉环,白色泡沫涌出来,沾在她指尖。
林羡低头,就着她手,抿了一口,苦得眯眼。
“沈知遥,”她喊全名,声音被风吹得散,“接下来是什么?”
“接下来——”
沈知遥把啤酒罐捏扁,金属发出脆响,
“把旧楼拆了,重建。”
“把蛀虫送进去,锁死。”
“然后——”
她顿了顿,转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薄纸。
那是一张A4,打印着一行字:
《关于沈氏集团设立“玫瑰信息安全基金”的提案》
负责人:林羡。
林羡愣住。
沈知遥把纸塞进她手里,声音低而认真:
“你不是说,想留一点光给别人吗?”
“这个基金,专门资助被商业间谍迫害的中小企业。”
“钱我来出,名你来挂。”
风忽然停了。
林羡看着纸上的“玫瑰”二字,眼眶发热。
她想起那个雨夜,自己把喷雾对准闯入者的瞬间——
原来有人记得她所有的恐惧与不甘。
夜里九点,2701熄了主灯。
落地窗外,城市灯火像倒坠的银河。
沈知遥坐在地毯,背靠沙发,长腿伸展开,脚踝交叠。
林羡枕在她肩上,手里转着那枚“C-27”芯片——
如今它被做成吊坠,银边包裹,冷光闪了一下。
“沈知遥,”她轻声问,“你信命吗?”
“信。”
“那命里写着我们吗?”
沈知遥侧头,唇贴着她发顶,声音像深夜的潮汐:
“写着。”
“在我爷爷把表决权交给我那一秒,”
“在我第一次按下电梯按钮那一秒,”
“在你抬头看我那一秒——”
“命就被改写了。”
林羡闭眼,指尖摸到她锁骨下的心跳,一下一下,像为她而设的节拍器。
她忽然翻身,跨坐在对方腿上,额头抵着额头,声音低而软:
“那命里写着我们一起活吗?”
沈知遥抬手,扣住她后颈,指腹摩挲那截细软的皮肤,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写着。”
“一起活,一起老,一起死。”
午夜十二点,钟声从远处传来。
沈知遥从沙发底下拖出一只黑色行李箱,密码锁“咔哒”弹开——
里面是一套便携投影设备,外加一张折得四方的世界地图。
她把地图铺在地板,用啤酒罐压住四角,随手拿起激光笔,红点落在最北端:
“冰岛,雷克雅未克,极昼开始。”
“我们飞去那里,租一间窗朝北的公寓,”
“白天煮咖啡,晚上写代码,”
“把玫瑰基金做成开源平台,”
“让全世界的小公司都能免费调用安全模块。”
林羡盘腿坐,看红点一路往南,滑过挪威、荷兰、葡萄牙,最后停在西非海岸:
“这里,佛得角,有座火山岛,”
“据说凌晨会喷蓝色岩浆。”
“我们去看,好不好?”
她声音轻得像在哄小孩。
林羡点头,鼻尖发酸:“好。”
她忽然俯身,从行李箱侧袋摸出一张薄纸——
那是一张已经出票的电子登机牌,日期:七月十五日。
旅客姓名:LIN XIAN
旁边:SHEN ZHIYAO
沈知遥把登机牌塞进她手心,声音低而认真:
“等最后一锤落音,我们就走。”
“去把夏天过完,再回来打仗。”
凌晨两点,天台。
城市灯火渐熄,风带着雨后的潮味。
沈知遥从背后环住林羡,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落在风里,像誓言,也像自言自语:
“爷爷说,别让我老了才懂孤独。”
“我想了想,我大概不会老。”
“因为有你在,”
“时间不敢把我变老。”
林羡转身,踮脚,吻住她。
唇齿间还留着啤酒的苦,却迅速被体温熨成甜。
她吻得急而深,像要把所有未说出口的恐惧与贪恋,一次性渡给对方。
一吻结束,沈知遥指腹擦过她唇角,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林羡,我有没有说过?”
“说什么?”
“——我爱你。”
林羡眼眶瞬间发热,却笑出声,额头抵着她肩窝,声音闷闷地传上来:
“现在有了。”
天快亮了。
东方泛起蟹壳青,像有人拿刀划破夜的喉咙,漏出里层滚烫的血。
沈知遥牵着林羡,沿着消防楼梯往下走,脚步轻而稳。
二十七楼灯亮,她们并肩站在走廊尽头,看落地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玻璃穹顶的玫瑰拱门上——
花影被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柄刚刚淬过火的剑,锋芒直指盛夏。
林羡侧头,看阳光落在沈知遥睫毛上,碎成细小的金粉。
她忽然伸手,与对方十指相扣,声音轻而坚定:
“沈知遥,”
“我们把夏天,”
“过成永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