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6日,凌晨四点十分。
台风眼掠过江城,雨势暂歇,云层却低得像随时会塌落的铅顶。
S&L中心顶层,玻璃幕墙被爆炸震出蛛网状裂纹,风从缝隙灌进来,卷起灭火干粉,像一场迟到的雪。
沈知遥的右臂还在流血,血珠顺指尖坠落,在地面绽开一朵细小的红花,瞬间被雨水冲淡。
林羡用领带紧紧扎住她上臂,声音低却稳:“止血,先别动。”
沈知遥没应声,目光越过她肩,看向远处海面——
闪电劈下,照亮浪头像无数白色獠牙,正一次次撕咬堤岸。
“源代码被截走,”她嗓音沙哑,“但服务器镜像被我提前锁死,他们带走的,是诱饵。”
林羡抬眼,与她短暂对视,眼底燃起幽暗的火:“那就追,把诱饵变成钩。”
同一时刻,江城港第七号码头。
货轮“MANTIS”号拉响汽笛,船身漆成深海灰,吃水线极低,像一头吃饱的鲨。
Ascidia被铐在船舱医务室,麻醉剂未褪,灰发黏在侧脸,仍努力保持笔直坐姿。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
金属门被推开,一道颀长身影踏入,雨衣滴水,帽檐压得很低。
“Tier9,出局。”
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金属刮过玻璃。
Ascidia抬眼,唇角勾出极浅的讽笑:“Tier7折了,Tier9被捕,你们还剩什么?”
“还剩——”对方俯身,指尖划过她颈侧针孔,声音低而冷,“光锚。”
凌晨四点三十,S&L中心地下七层,紧急指挥室。
墙面挂满实时海图、船讯雷达,红灯闪烁。
阮秘书把一台军用笔记本推到沈知遥面前:“港口AIS信号显示,MANTIS号三分钟后离港,目的地——公海。”
沈知遥用左手敲击键盘,右臂血迹已干涸,动作却稳得像机器:“申请海上拦截。”
“台风未解除,海事局不批。”
“那就自己来。”
她掏出卫星电话,拨出一串加密短号——
三十秒后,对面传来低沉男声:“0267,待命。”
“目标,MANTIS号,坐标已发,拖轮改高速艇,三十分钟内抵达灯塔线。”
“收到。”
林羡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屏幕那枚移动绿点,声音轻却锋利:“我跟你去。”
沈知遥侧头,指节擦过她手背,声音低哑:“好,但先换件衣服。”
凌晨五点,台风再次登陆。
高速艇劈开黑色浪峰,像一把逆向的刀。
沈知遥一身黑色防水服,左手掌舵,右臂血迹渗透纱布,被雨水冲成淡粉。
林羡蹲在船头,怀里抱着密封箱——里面是反向追踪终端,只要接入MANTIS号卫星路由,就能锁定DEEP-SEA母港IP。
浪高两米,艇身几乎被掀翻,林羡的胃翻江倒海,却死死护住箱子。
沈知遥的声音从驾驶台传来,被风雨撕得七零八落:“怕吗?”
林羡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大声回:“怕!但更怕错过!”
凌晨五点二十,灯塔线外海。
MANTIS号轮廓在雨幕中显现,船尾拖着长长的白色涡流,像一条游弋的鲨。
高速艇关闭航行灯,借浪涌掩护,贴近船舷。
抛钩、攀爬、翻栏,一系列动作在闪电照映下完成得像默剧。
沈知遥左臂发力,率先跃上甲板,回身接住林羡,掌心相扣,一拉一提,两人同时滚入阴影。
船舱内,红色走廊灯闪烁,像深海鲸腹。
沈知遥抬手,示意林羡跟紧,指尖在甲板写下一个单词:
【ASCIDIA】
医务室门外,守卫背对通道。
沈知遥无声贴近,左手擒住对方下颌,一拧一按,人软软倒地。
林羡顺手接住倒下的步枪,背在肩,动作利落得像训练过千百次。
金属门被推开,Ascidia抬头,灰发被雨水打湿,贴在侧脸,眼底却闪过一瞬讶异:
“你们疯了?这是公海。”
沈知遥没应声,抬手把一枚微型追踪器拍进她后颈衣领,声音低冷:“想活,就配合。”
Ascidia勾唇,声音轻得像海底气泡:“给我一把枪。”
林羡递过去,却在松手瞬间,与她短暂对视——
昔日训练营的晨雾、泥沼、汗水、呼吸,一幕幕闪回,又迅速湮灭。
凌晨五点三十七,驾驶台。
船长江龙被按在雷达桌前,面具人却已不见踪影,只留一台黑色卫星终端,屏幕闪着幽蓝倒计时——
【00:08:00】
“船载EMP,”船长江龙声音发颤,“目标……S&L中心主机房,爆炸半径二十海里。”
沈知遥指节无声收紧,声音却平静:“定位母港。”
江龙摇头:“信号跳频,每十秒切换,无法锁定。”
Ascidia忽然开口,声音低而快:“Tier9的撤离艇,右舷三点方向,六百米,他们带走‘光锚’。”
“光锚是什么?”
“DEEP-SEA母港坐标,也是……林羡的训练营档案。”
林羡指尖一僵,眼底掠过极浅的裂痕,却很快抬眸,声音冷定:“那就抢。”
凌晨五点四十二,右舷救生艇甲板。
风雨如刀,一艘灰色高速艇紧贴船舷,引擎咆哮。
面具人站在艇尾,手里提着一只银色手提箱,箱体侧面闪着幽绿信号灯——
【光锚】
沈知遥抬手,麻醉枪红点落在对方胸口,却被风撕得七零八落。
面具人抬头,与她短暂对视,声音经过变声器,像金属刮过玻璃:
“沈总,后会有期。”
救生艇猛然加速,浪涌掀起白色幕墙,距离瞬间拉开至百米。
林羡把密封箱往甲板一扣,转身冲进驾驶台,声音被风雨撕得七零八落:“右满舵!追!”
凌晨五点四十五,公海浪涌三米。
两艘高速艇一前一后,像黑色箭镞穿透雨幕。
沈知遥掌舵,左臂血迹再次被雨水冲开,却死死咬住方向。
林羡蹲在船头,怀里抱着反向追踪终端,屏幕跳出绿色波纹——
【信号锁定:78%……85%……92%】
“再近一点!”
“再近十米!”
凌晨五点四十八,浪峰顶端。
两艇距离缩至二十米,面具人忽然转身,手里多出一把黑色物体——
枪管抬起,红点落在沈知遥胸口。
林羡瞳孔骤缩,指节无声扣下发射钮——
“嗖!”
麻醉针破空而出,精准刺入对方颈侧。
面具人手指一抖,枪声响起,子弹擦着沈知遥耳廓掠过,钉入驾驶台,木屑四溅。
救生艇失控,在浪峰顶端猛然打转,像被折断的翼。
沈知遥猛打方向,两艇擦肩而过瞬间,林羡纵身一跃——
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落在对面甲板,膝盖撞击,疼得眼前发黑,却死死抱住银色手提箱。
凌晨五点五十,浪涌如峰。
救生艇被浪头掀起,瞬间翻覆,面具人坠入黑色海水,像被深海吞没。
沈知遥高速艇贴近,左臂伸过栏杆,声音被风雨撕得七零八落:“手给我!”
林羡抬头,指尖与她短暂相触,却被浪头猛然掀开——
身体滑向甲板边缘,指尖死死扣住栏杆,指节泛白。
沈知遥纵身扑过,左臂抱住她腰,一拉一提,两人同时滚入船舱。
凌晨五点五十二,公海深处。
浪涌渐缓,雨幕如纱,晨光从云层裂缝漏下,照在两人交叠的影子——
像一柄刚刚淬过火的剑,锋芒直指深海。
沈知遥把林羡按在甲板,声音落在风雨里,像铁锚砸进深海:
“伤到哪?”
林羡摇头,把银色手提箱抱在怀里,声音轻却锋利:
“光锚……拿到了。”
凌晨六点,朝阳跃出海面。
高速艇调头,驶向江城,像一把逆向的刀,劈开长夜最后一层皮。
沈知遥把林羡拥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落在晨光里,像存档,也像誓言:
“深海回光,”
“长夜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