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皓

苏新皓第一次在家族聚会上见到回国的张极时，几乎没认出来。

曾经那个总跟在他身后，会因为他给别人分了一块糖就闹别扭的少年，如今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眉眼间褪去了所有稚气，待人接物带着疏离的礼貌，嘴角噙着的笑从未抵达眼底。有人打趣问他在国外过得怎么样，他只淡淡回一句“还好”，便转开了话题，周身像裹着层无形的冰壳。

苏新皓端着酒杯走过去，想像从前那样拍拍他的肩，手还没落下，就被张极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回来了。”苏新皓收回手，指尖微热，语气尽量自然。

张极抬眼看他，那层冰壳似乎裂开了条缝，眼神里翻涌着某种滚烫的东西，快得让人抓不住。“嗯，哥。”他喊得很轻，尾音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黏连，和方才对外人的冷淡判若两人。

聚会过半，苏新皓借口透气去了露台，刚站定，身后就传来脚步声。张极跟了出来，反手锁上了门。

“哥好像不太高兴？”张极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探究，眼神像藤蔓一样缠上来，“是因为我刚才没理你吗？”

苏新皓皱眉：“你想多了，我只是出来吹吹风。”

“是吗？”张极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得很近，他能闻到张极身上清冽的雪松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气。“可我看哥刚才跟别人说话时，笑了三次。”张极的声音沉下来，带着点执拗的委屈，“跟我说话时，一次都没有。”

苏新皓愣住了。他从没想过，那个曾经大大咧咧的少年，会变得如此敏感，甚至……偏执。他想后退拉开距离，手腕却被张极攥住了，力道大得让他皱眉。

“哥是不是不喜欢现在的我？”张极的拇指摩挲着他手腕内侧的皮肤，眼神像沉在水底的石子，又暗又沉，“在国外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想哥。想哥会不会忘了我，想哥身边是不是有了更亲近的人……”

“张极，你松开。”苏新皓试图挣脱，心里涌上一种陌生的滞涩感。他记忆里的张极，是会冲他撒娇、会闹小脾气，但绝不会用这种带着侵略性的姿态，将他困在方寸之间。

张极非但没松，反而攥得更紧，眼底的偏执几乎要溢出来：“哥别躲我。”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苏新皓的肩，声音带着点压抑的颤抖，“我只有哥了。”

苏新皓僵在原地，鼻尖萦绕着张极发间的气息，心里乱成一团。他不明白，不过几年未见，那个清澈明朗的少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对外人筑起高墙，却在他面前卸下所有伪装，露出带着尖刺的偏执，像只怕被抛弃的困兽，用近乎掠夺的方式索要着他的关注。

露台的门被风吹得轻晃，苏新皓看着张极埋在他肩头的发顶，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那股偏执里藏着的浓烈情绪，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不安的涟漪。他甚至不敢去深想，这份偏执背后，到底藏着怎样汹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