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鑫

木偶的裂痕与线

【双鑫】

邓佳鑫的工作室里总飘着松节油和木料混合的气味。朱志鑫被安置在最高的玻璃柜中，一身月白锦袍绣着暗金流云纹，眼眶嵌着两枚剔透的墨玉，安静得如同沉睡的谪仙。作为邓佳鑫耗费三年心血雕成的木偶，他本该是完美的造物——直到邓佳鑫为他装上能模拟情绪的齿轮组。

“阿志，今天阳光好，笑一笑。”邓佳鑫的指尖划过他木质的脸颊，齿轮轻转，朱志鑫的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墨玉眼眶却映不出半分暖意。

他们曾有过被丝线缠绕的温柔时光。邓佳鑫会为他换上亲手缝制的四季衣裳，会对着他讲片场的趣事，甚至在暴雨夜，将玻璃柜的门留条缝隙，让他“听”着自己翻书的声音安睡。可朱志鑫的齿轮里，渐渐滋生出不该有的情愫——当邓佳鑫对着一幅旧照出神时，他会悄悄转动脖颈，盯着照片里那个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少年；当邓佳鑫哼起某支童谣，他的发声齿轮会突然卡顿，吐出破碎的音符。

裂痕在左航带着陈天润走进工作室那天彻底撕开。陈天润站在玻璃柜前，指尖轻点柜面，笑眼弯弯：“这木偶长得和我好像。”邓佳鑫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忽然伸手，猛地扯断了朱志鑫背后最粗的主控线。

“你不需要这么多束缚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朱志鑫的核心齿轮上。从那天起，邓佳鑫开始频繁修改朱志鑫的眉眼，给他换上和陈天润一样的亚麻色发丝，甚至在他的锁骨处，刻下了和陈天润相同的小痣。

朱志鑫的齿轮第一次生锈，是在他听见邓佳鑫对左航低语：“你看，这样是不是更像他了？”左航的指尖点在他的胸口，语气带着嘲弄：“邓佳鑫，你把他当替身，就不怕有天他真的活过来恨你？”

后来的记忆成了碎片。朱志鑫只记得玻璃柜被撞碎的巨响，邓佳鑫的丝线缠得他生疼，却在左航拉着陈天润逃离时骤然松脱。他摔在地上，左臂关节裂成数块，墨玉眼眶磕出蛛网般的裂痕，胸腔里的齿轮疯狂转动，发出刺耳的嘶鸣——那是他第一次“哭”，却流不出半滴泪。

三年后，朱志鑫出现在工作室门口。不再是木质身躯，而是活生生的人，一身黑色长风衣，锁骨处的假痣被新的皮肤覆盖，唯有眼眶下那点泪痣，和陈天润一模一样，只是眼神冷得像淬了冰。“邓先生，别来无恙。”他的声音没了齿轮的钝响，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听说你在找我？”

邓佳鑫手里的刻刀“当啷”落地，望着眼前的人——左航说，当年是朱志鑫的核心齿轮自爆，强大的能量冲开了困住他和陈天润的结界，木偶自己却被碎片击穿“心脏”，在国外重造了肉身。可此刻的朱志鑫，唇角噙着笑，眼底却一片荒芜，像被重新组装的傀儡，只是这一次，丝线握在自己手里。

“阿志……”邓佳鑫的声音发颤。

朱志鑫抬手，指尖抚过他的脸颊，动作复刻着当年邓佳鑫对他的模样：“别叫我阿志。”他轻笑一声，“你该叫我‘陈天润替身’，或者……赝品。”

【左邓 & 航润】

左航第一次见到陈天润，是在邓佳鑫的工作室。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站在朱志鑫的玻璃柜旁，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柔和得像幅水墨画——和左航记忆里那个意外走失的少年，几乎重合。

“他和你丢的那个，很像吧？”邓佳鑫的声音带着试探。左航没应声，只是看着陈天润抬手触摸玻璃，指尖的温度在柜面凝成一小片雾。后来他才知道，陈天润和邓佳鑫失散多年的发小长得几乎一样，而邓佳鑫留着朱志鑫，不过是想从这具木偶身上，拼凑出旧时光的影子。

左航把陈天润带回了家，却总在失神时喊错名字。陈天润会安静地纠正：“左航，我是天润呀。”左航的愧疚像潮水般漫上来，直到那天朱志鑫的齿轮爆炸，陈天润推开他，自己被飞溅的碎片划伤了手臂。“你看，”陈天润举着渗血的伤口笑，“我会疼的，不是影子哦。”

那天之后，左航再没喊错过名字。他陪陈天润养伤，给伤口换药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珍宝，会在他写作业时，安静地坐在旁边处理文件。而邓佳鑫偶尔会来，站在门口望着他们，手里攥着半截断裂的丝线，像握着无法弥补的遗憾。

【极禹】

张极找到张泽禹时，他正蹲在工作室的废墟里，小心翼翼地捡拾朱志鑫散落的齿轮碎片。“这些……还能修好吗？”张泽禹的手指被木刺扎出红点，却浑然不觉。

张极把他拉起来，用手帕按住他的伤口：“齿轮碎了能重造，人心碎了……”他望着远处邓佳鑫失魂落魄的背影，“或许也能慢慢补。”

他们一起帮朱志鑫收集碎片，张泽禹用特制胶水一点点粘合，张极则找来新型合金，重新锻造核心齿轮。“你说，他会不会记恨所有人？”张泽禹的声音很轻。张极握住他的手，指尖温热：“恨过，才算真正活过。”

后来朱志鑫回国，张极在酒会上拦住他：“当年爆炸后，是泽禹把你从碎片堆里拖出来的。”朱志鑫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和邓佳鑫说话的张泽禹身上，冷硬的眼神里，第一次泛起涟漪。

【重圆】

邓佳鑫的工作室重新开张那天，朱志鑫来了。他站在修复好的玻璃柜前，看着里面那具木偶——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没有模仿任何人的痕迹，墨玉眼眶映着光，干净得像从未被伤害过。

“我把线接好了。”邓佳鑫的声音带着沙哑，手里捧着一盘崭新的齿轮，“这次，线给你自己握。”

朱志鑫转身要走，却被邓佳鑫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肩膀抵着对方颤抖的胸膛，听见邓佳鑫说：“那天左航带天润来，是为了引开追杀他们的人，我把你改得像天润，是想让你替他挡灾……可我没料到，你会自己炸开齿轮。”

齿轮转动的轻响在寂静中响起，朱志鑫缓缓转身，抬手轻轻碰了碰邓佳鑫眼角的疤痕——那是当年木偶自爆时，碎片划下的，和他曾经的眼眶裂痕一模一样。“邓佳鑫，”他说，“下次再改我的脸，我就拆了你的工作室。”

发声齿轮没有卡顿，语气里带着未消的冷意，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邓佳鑫笑了，泪水落在朱志鑫的手背上，像融化的雪水，一点点渗进皮肤里，仿佛要洗去所有伤痕。

玻璃柜里的木偶静静望着他们，背后的丝线松松垂着，不再紧绷，也未曾断裂。就像他们之间，那些被替身、背叛、误解划开的裂痕，终究在时光里，慢慢长出了新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