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过老槐树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苏新皓倚着树干,指尖捻着片刚落的叶子,看着不远处那个正和游云玩闹的影子——张极化出的形态总带着点少年气,袖口沾着星子的碎屑,是他刚从云影里钻出来的证明。
“张极。”苏新皓开口,声音里带着老槐树特有的沉郁,“跟我回趟影巷。”
张极的影子顿了顿,转过身时,眉眼间的笑意还没散:“回去干嘛?那地方除了会跑的影子,连只蟋蟀都嫌闷。”
“你爹娘找你快找疯了。”苏新皓扔给他一片月光凝成的叶子,“两年前你留了张破纸就消失,影巷的影石都快被他们摸出包浆了。”
张极接住叶子,指尖的凉意让他想起影巷的石板路。他确实走得仓促,那天发现自己能离开影界时,兴奋得只写了张告知书,潦草地画了个“勿念”的符号,就跟着风跑了,哪想得到这一跑就是两年,连爹娘托槐妖带的话,都被他躲着没接。
“我不是故意的……”他挠了挠头,影子在地上不安地晃了晃,“我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地方,住着住着就忘了时间。”
苏新皓挑眉:“忘了?你爹娘为了找你,把影界能翻的角落都翻遍了,连人间的皮影戏班子都去问过。”他走近一步,槐叶的清香裹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明天跟我走,不然我就把你捆在树根上,让你天天听老槐树讲影巷的规矩。”
张极知道苏新皓说得出做得到。这槐妖看着温和,缠人的本事比影界的藤蔓还厉害,这两年若不是他总借着树影通风报信,自己怕是早被爹娘派来的影卫抓回去了。
“行吧。”他垮下肩膀,影子也跟着蔫了半截,“回去可以,但我得先去趟溪边,把这袖口的云屑洗掉——娘看见又要念叨我不爱干净。”
苏新皓看着他蹦蹦跳跳跑向溪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影妖天性爱自由,张极更是其中最野的一个,当年那封告知书上的字迹都飘着风的形状,哪像是能安心待在影巷的性子?
可他也记得,张极爹娘找到他时,影母手里攥着的那截影子——是张极小时候最爱玩的影蝶,翅膀都快被摩挲得透明了,还在念叨“我家阿极最爱追着它跑”。
第二天清晨,苏新皓化出本体,老槐树的枝桠延伸出一条覆满绿叶的路,直通向影界的入口。张极背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给爹娘带的人间糖果,站在路口时,影子突然变长,缠上了苏新皓的树根。
“槐妖,”他声音有点闷,“等我把爹娘哄好了,还能出来吧?”
“看你表现。”苏新皓的声音从树影里传来,带着点笑意,“要是再敢留张破纸就跑,下次来抓你的就是影界的执法影了。”
张极吐了吐舌头,转身走进影巷的浓雾里。他的影子在雾中晃了晃,最后回头望了眼那片伸过来的槐叶,才彻底消失在影界的微光里。
苏新皓收回枝桠,看着晨光漫过树梢。他想起两年前张极留下的那张告知书,被风刮到槐树下时,上面除了“勿念”,还歪歪扭扭写着“我找到光了”。
或许这趟回去,不只是为了让影界的父母安心,也是让这只野了两年的影妖知道——有光的地方固然好,可有人等的影巷,才是能随时回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