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进窗帘时,朱志鑫习惯性地往身侧探了探,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的床单。
他猛地睁开眼,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张极惯常坐在窗边看剧本的身影,没有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和自己身上一样的雪松味,连枕头边那本被张极翻得起了毛边的书,都不见了踪影。
像一场醒得太急的梦。
朱志鑫坐起身,指尖捏着床单发愣。张极是影子,本该与他形影不离,可现在,地板上只有他自己的影子,孤零零地贴在床边,像被剪下来的纸片。
失落像潮水漫上来,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他对着空房间喊了声“张极”,只有墙壁传回的回声,轻得像叹息。
到了片场,这种情绪被无限放大。
“朱志鑫!你在看什么?”导演的怒吼声炸响,“这是诀别戏!你那眼神是要笑场吗?”
朱志鑫回神时,镜头还对着他,副导演在一旁低声抱怨:“状态这么差就别来拖累进度,李总在的时候……”
后面的话他没听清,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以前每次拍这种重情绪的戏,张极总会在镜头拍不到的角落看着他,有时是递瓶冰水,有时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瞬间沉下心来。
可今天,角落里空荡荡的。
他攥紧了戏服的袖口,指甲掐进掌心。一次又一次NG,导演的耐心耗尽,把剧本摔在他面前:“你自己好好想想!想不明白就别拍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窃窃私语,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朱志鑫低着头,突然觉得眼睛发酸——张极从来不会让他这样难堪,他的影子总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候,第一时间凑过来,用只有两人能懂的方式说“没关系”。
他不知道的是,在片场最偏僻的道具堆后面,站着一个身影。
黑色的连帽衫卫衣罩住大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和朱志鑫几乎一模一样。及腰的长发是纯粹的白,像雪落在肩头,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抬眼时,左眼是深邃的黑,右眼是剔透的蓝,两种颜色在眼底交织,像藏着一片昼夜交界的海。脚上的黑色细跟高跟靴踩在碎石上,悄无声息。
张极就站在那里,看着被导演训斥的朱志鑫,看着他低头时泛红的眼角,指尖在袖口里蜷缩起来,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不能靠近。
离开朱志鑫身边的决定,是在昨夜月光最亮时做的。作为影子,他的存在本就依赖于主人的情绪,可这两年,他的形态越来越稳定,甚至开始拥有独立的意识——这在影界是禁忌,继续待在朱志鑫身边,只会给他招来麻烦。
留书太过仓促,当面告别又怕看到他的眼睛,只能选择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朱志鑫最终还是完成了拍摄,收工时天色已暗。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片场,晚风掀起他的衣角,像在模仿某个熟悉的拥抱。他下意识地回头,只看到空荡荡的街道,和自己被路灯拉得很长的影子。
“骗子。”他低声骂了句,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道具堆后的张极听到了,白色的长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他抬手按了按帽檐,转身没入黑暗里。细跟靴踩过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像一句没说出口的“等我”。
三年后。
朱志鑫凭借一部电影拿下最佳男主角,站在领奖台上时,台下掌声雷动。他握着奖杯,目光扫过人群,在看到某个角落时,突然顿住了。
那里坐着一个人,黑色连帽衫,白色长发,黑蓝双色的瞳孔在灯光下格外醒目,脚上的细跟靴轻轻点着地面,像在打某个只有他们懂的节拍。
四目相对的瞬间,朱志鑫的心跳漏了一拍。
对方冲他弯了弯眼,嘴角的弧度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原来有些离开,不是消失,而是为了以更完整的姿态,重新回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