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最后一场雨停了,阳光第一次穿透云层落在窗台上时,张极习惯性地转头喊:“苏新皓,你看!今天没雾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窗台空荡荡的,没有那枚总跟着他动作晃动的露珠;地板上没有青苔的痕迹,空气里那股清冽的草木气也消失了,只剩下除湿机运作的单调声响。
苏新皓不见了。
张极的第一反应是“他又躲去梅树洞里了”。他搬了小板凳坐在窗边等,从清晨等到日暮,老梅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却没等来那个白衫沾着水汽的身影。
“过分。”他踢了踢板凳,心里有点发堵。以前苏新皓最多躲半天,总会在他对着漫画叹气时,悄悄把皱巴巴的书页抚平;会在他抱怨零食不够甜时,让糖罐里多出两颗奶糖。
可这次,等了三天,什么都没有。
张极的“小公主”脾气开始发作。他对着镜子剪坏了新刘海,故意把房间弄得乱糟糟,吃蛋糕时挑三拣四说“奶油太腻”,却在吃到一半时突然把叉子摔在盘里——以前苏新皓会笑着帮他擦掉嘴角的奶油,说“不爱吃就给我”。
“谁要给你啊。”他趴在桌上,看着那本苏新皓找回来的漫画,眼眶突然红了。书页里夹着的干枯梅花瓣掉了出来,是上次他说“想做书签”,苏新皓第二天就放在书里的。
上学时,他对着同桌递来的糖果皱眉头:“橘子味的太酸了。”其实是以前苏新皓总在他吃这种糖时,用指尖沾点水汽帮他中和味道。
放学路上,路过便利店,他站在冰柜前迟迟不走。以前他总吵着要吃草莓冰棒,苏新皓会用寒气让冰棒化得慢一点,免得他吃得太快肚子疼。
回到家,他把自己摔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除湿机还在嗡嗡响,可房间好像比梅雨季时更潮湿了,闷得他喘不过气。他突然跳起来,冲到窗边对着老梅树喊:“苏新皓!你出来!我不闹脾气了还不行吗?”
风卷起几片叶子,没有回应。
夜里,张极做了噩梦,梦见自己掉进湿漉漉的树洞里,四周一片漆黑,他喊“苏新皓”,只有冰冷的水汽裹着他。惊醒时,他摸了摸眼角,全是湿的。
“骗子。”他吸了吸鼻子,把那枚干枯的梅花瓣捏在手里,“说好了要看我新学的舞蹈的……”
第二天,他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给窗台的盆栽浇了水,甚至对着镜子把剪坏的刘海修得勉强能看。他抱着膝盖坐在窗边,小声说:“我乖了,你回来好不好?”
阳光落在他发顶,暖融融的,却照不进心里那片突然空出来的地方。
他不知道,老梅树最高的枝桠上,正站着一个模糊的白衫身影,指尖凝着的水汽差点滴落——苏新皓没走,只是暂时藏了起来。他修的水系道法到了关键期,需得闭关三月,褪去身上的阴湿戾气,才能真正站在阳光下,不再是只能躲在雾里的存在。
他看着窗台上那个蔫蔫的身影,听着他小声抱怨“今天的蛋糕还是不好吃”,嘴角忍不住弯了弯,用最后一点力气,让桌上的漫画自动翻到了他最喜欢的那一页。
张极愣住了,随即猛地抬头看向老梅树。
风吹过树梢,好像有谁轻轻说了句“等我”。
他攥紧手里的梅花瓣,突然笑了,带着点哭腔:“谁要等你啊……快点回来就是了。”
房间里的除湿机还在转,阳光越来越暖。张极知道,苏新皓总会回来的。在那之前,他得学着自己吃掉草莓冰棒,自己修刘海,自己把房间收拾好——就像苏新皓教他的那样,悄悄变成更懂事的样子,然后在他回来时,再把积攒了一肚子的小脾气,全撒在他身上。
毕竟,“小公主”的等待,也是带着点小傲娇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