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极（3）

三个月后的开学日，阳光把教室的地板晒得发烫。

张极趴在桌上，半边脸埋在臂弯里，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串简单的黑绳。前桌的女生想跟他借块橡皮，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开口——这学期的张极像换了个人，话少得可怜，眼神冷淡淡的，有人不小心撞掉他的书，他也只是抬眼扫一下，那眼神能把人冻住，渐渐就没人敢轻易搭话了。

“哐当”一声，教室门被推开。

苏新皓站在门口，白衬衫熨得笔挺，头发剪短了些，露出光洁的额头，身上那股阴湿的水汽彻底散了，只剩下清冽的干净气息。他手里捏着转学手续，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靠窗的那个空位上——旁边趴着的人，头发比三个月前长了点，发尾扫着桌面，侧脸线条好像更利落了些。

“张极同学，”班主任跟在后面，敲了敲讲台，“这位是新转来的苏新皓同学，你旁边有空位，让他坐那里吧。”

张极没动，像是没听见。

苏新皓走过去，轻轻把书包放在空位上。刚要拉开椅子，胳膊突然被人拽住了。

张极抬起头，眼底没什么温度，眉梢挑着点不耐烦：“没长眼？”他的声音比以前低了些，带着点刻意压出来的冷硬，“没看见有人？”

苏新皓的动作顿住了，看着他眼里的陌生和疏离，心里轻轻抽了一下。三个月不见，他的小公主好像真的变成“校霸”了，连凶人的样子都带着股别扭的硬气。

“老师让我坐这里。”苏新皓没挣开，反而笑了笑，那笑容很轻，像羽毛扫过心尖，“还是说……你不想让我坐？”

张极被他笑得一愣。这笑容有点眼熟，像梅雨季里偶尔穿透云层的光，让他莫名地有点慌。他猛地松开手，别过头去，耳根却悄悄红了：“随便你。”

苏新皓坐下时，闻到张极身上的味道——不是以前常用的柑橘香薰，换成了淡淡的雪松味，像把自己裹进了层冷硬的壳里。他没说话，只是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指尖划过书页时，注意到张极的笔停在练习册上，半天没动。

第一节课下课，有男生勾肩搭背地过来，故意撞了苏新皓一下：“新来的？哪个学校转来的？”

苏新皓还没开口，张极突然“啧”了一声，抬眼看向那几个男生：“滚。”

一个字，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那几个男生愣了愣，悻悻地走了。

教室里安静下来，苏新皓转头看张极，发现他又把头埋回了臂弯，只是肩膀好像有点抖。

“还在生我气？”苏新皓的声音放轻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哄劝意味，“我这三个月……”

“谁生你气了。”张极打断他，声音闷闷的，“跟我有关系吗？”

苏新皓笑了，伸手想去碰他的头发，又想起什么似的收了回来。他从书包里拿出个小盒子，放在张极桌上：“给你的。”

张极瞥了一眼，是盒草莓味的硬糖，跟以前他总吵着要吃的那种一模一样。他的手指动了动，却还是嘴硬：“幼稚。”

“嗯，是挺幼稚的。”苏新皓没反驳，只是看着他，“但有人以前总说，这个糖化在嘴里，像被阳光晒过的草莓。”

张极的呼吸顿了顿。

这句话像把钥匙，突然撬开了他裹了三个月的硬壳。那些假装的冷漠、刻意的疏离，在这句熟悉的话面前，碎得一塌糊涂。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全班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他却不管，只是死死盯着苏新皓，眼眶一点点红了：“你还知道回来？”

声音里的冷硬全没了，只剩下藏了三个月的委屈，像个终于找到大人的小孩，带着点哭腔，又凶巴巴的。

苏新皓看着他泛红的眼睛，突然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回来了。”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张极别过头，不想让人看见他快掉下来的眼泪，却听见苏新皓在他耳边说：“以后不走了。”

教室里的喧闹好像都远了。张极捏紧了手里的草莓糖，突然觉得那层冷硬的壳也没什么必要了。他的仙回来了，那他就不用再假装强悍了。

至于刚才凶了人？

反正苏新皓会哄他的。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