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棍（1）

废弃医院的消毒水味混着铁锈气，弥漫在走廊尽头的病房里。

朱志鑫躺在病床上，睫毛上还沾着灰尘，脸色苍白得像张纸。他是三天前被苏新皓从丧尸潮里拖回来的，右腿被抓伤，高烧不退，至今没醒。

苏新皓站在床边，黑色作战服上的血渍早已凝固。他是这片废墟里的“老大”，却与其他嘶吼的丧尸不同——他保留着完整的意识，只是瞳孔泛着淡淡的灰，皮肤下的血管偶尔会浮现出暗青色的纹路。

指尖拂过朱志鑫缠着纱布的小腿，那里的伤口正发炎溃烂，隐隐能看到皮下泛红的肌理。普通的消炎药对丧尸病毒引发的感染毫无作用，再拖下去，要么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要么彻底衰竭。

苏新皓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的针管上。里面是他自己的血液，泛着比常人更深的暗红色，静置时会沉淀出细小的灰雾——那是丧尸病毒的载体，也是他能在病毒中保持清醒的“抗体”。

注射给人类，会发生什么？

没人知道。有人说会加速变异，有人说能产生抗性，但苏新皓见过太多因为病毒死去的人，包括他曾经的队友。朱志鑫是第一个让他产生“想留住”念头的人类，干净得像末世里不该存在的光。

他拿起针管，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针头刺入朱志鑫手臂静脉的瞬间，病床上的人轻轻蹙了蹙眉，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

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推入，顺着血管流动，所过之处，朱志鑫皮肤下的青色血管竟隐隐消退了些。苏新皓拔出针头，用棉球按住针孔，目光紧锁着他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从昏沉到破晓。

朱志鑫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眼。他的瞳孔还是清澈的黑，没有染上丧尸特有的灰翳，只是眼神带着刚醒的迷茫：“……这里是？”

“安全屋。”苏新皓的声音有点哑，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针管的塑料外壳，“你被抓伤了，发了三天烧。”

朱志鑫动了动腿，惊讶地发现伤口处的疼痛减轻了许多，甚至能感觉到皮肤在愈合的微痒。“我的腿……”

“用了特效药。”苏新皓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堆积的废弃汽车，“你休息几天就能走了。”

朱志鑫没再追问，只是看着眼前这个自称“老大”的人。他的眼神很沉，像藏着整片废墟的夜色，可刚才按住他针孔的动作，却意外地轻。

接下来的几天，苏新皓每天都会来送食物和水，沉默地站在窗边，像尊不动的石像。朱志鑫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伤口愈合得快得惊人，力气也变大了些，甚至在夜里，能隐约听到远处丧尸的嘶吼，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恐惧。

直到第七天，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脖颈处的血管，在情绪波动时会泛起极淡的青色，像极了苏新皓皮肤下的纹路。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朱志鑫拦住正要离开的苏新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新皓的脚步顿住，没有回头：“能让你活下来的东西。”

“是你的血，对不对？”朱志鑫的声音拔高，“你是丧尸，你把病毒注射给我了！”

苏新皓终于转过身，眼底的灰色比平时深了些：“是抗体。”他的指尖抚上自己的脖颈，那里有块淡粉色的疤痕，“我曾经和你一样，差点变成怪物。这血能让你抵抗病毒，也能……让你在末世里活下去。”

朱志鑫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他看着苏新皓眼底的灰，看着他皮肤下若隐若现的血管，突然想起昏迷前的画面——这个男人在丧尸群里撕开一条血路，灰瞳里却只有对他的专注，像在守护什么稀世珍宝。

“为什么？”他问，声音低哑。

苏新皓沉默了很久，久到朱志鑫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到一句极轻的话：“你不该死在这里。”

走廊里的风灌进来，掀起苏新皓作战服的衣角。朱志鑫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脖颈处的血管又泛起淡淡的青色，却不再让他感到恐惧，反而有种奇异的归属感。

他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去理智，可他知道，那个在丧尸潮里救了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血液为他铺路的“丧尸”老大，或许是这末世里，唯一不会伤害他的存在。

床头柜上的针管早已被收走，只留下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朵开在废墟里的花，无声地宣告着一个秘密——从血液相融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也分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