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皓（1）

苏新皓站在镜子前时，总能看到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金红——那是张极的颜色。

他抬手抚上心口的位置，那里有块淡粉色的疤痕，像朵蜷缩的花。十年前在雪山上，十五岁的他捡到了被族群抛弃的幼兽，银白的皮毛沾满血污，却在他靠近时，用还没长齐的獠牙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

如今那幼兽长在了他的骨血里。

“哥，今天的猎物有点难抓。”心里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黏糊，像羽毛扫过耳膜。张极的意识蜷缩在他的心脏旁，透过他的眼睛看世界，透过他的指尖感受温度，连他此刻捏着水杯的力度，都清晰地传递过去。

苏新皓没说话，只是往咖啡里多加了块糖。张极喜欢甜的，哪怕现在共享着他的味觉，这点偏好也从未变过。

他是异兽族群里最特殊的存在，能与人类共生。而苏新皓，是他选定的“容器”，也是他刻进灵魂里的执念。

夜里处理伤口时，苏新皓的指尖被碎玻璃划开，血珠刚渗出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舔舐干净。张极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哥，你能不能小心点？疼在你身上，我这里也会疼。”

心口的位置泛起一阵温热的麻痒，那是张极在替他愈合伤口。苏新皓放下镊子，看着镜中自己的脸——眉眼间依稀能看到张极化为人形时的轮廓，那是他们共生十年，彼此渗透的证明。

“明天有个宴会，”苏新皓对着空气说，“穿你上次喜欢的那件黑西装。”

“好呀。”张极的声音雀跃起来，“那哥要记得喷我选的香水，上次那个omega闻了之后，眼神怪怪的。”

苏新皓的眉峰几不可查地蹙了下。他知道张极在说谁——上周酒会上，那个对他示好的Omega，被张极悄悄用精神力冻得打了个寒颤，后来再也没靠近过。

张极的占有欲是无孔不入的。他会在苏新皓和别人握手时，悄悄让对方的指尖发麻；会在苏新皓看文件时，故意让纸张边缘卷起，只为了让他低头抚摸纸面，感受那份属于“他们”的触感；甚至会在苏新皓睡着时，让他的梦境里只有彼此，连一丝多余的人影都没有。

宴会上，有人不小心撞了苏新皓一下，红酒洒在他的袖口。还没等对方道歉，那人突然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后退几步，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哥，他碰到你了。”张极的声音冷了下来，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是他在发怒。

苏新皓按住胸口，低声道：“别闹。”

张极没再动作，却让他的指尖泛起一层淡淡的金红光晕，像在宣告所有权。周围的人察觉到异样，纷纷后退了几步。

苏新皓转身去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瞳孔已经染上了一层金红。张极的意识正透过他的眼睛，执拗地看着镜中的倒影，像在确认这具身体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哥，”张极的声音贴着耳膜响起，带着病态的迷恋，“你的眼睛真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星辰都亮。但只能我看，别人多看一眼，我就挖掉他们的眼睛。”

心口的疤痕开始发烫，那是张极在撒娇，也是在警告。

苏新皓掬起冷水泼在脸上，凉意让瞳孔的金红淡了些。他知道张极的爱有多偏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却又在每一次呼吸里，尝到彼此共生的甜。

十年前在雪山，幼兽蜷缩在他怀里，用小小的身体替他挡住风雪时，他就该知道，自己再也摆脱不了这头异兽了。

回到家时，苏新皓解开领带，心口的位置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悸动。张极的声音带着哭腔：“哥，你刚才是不是想推开我？”

“没有。”苏新皓躺倒在床上，闭上眼，“我只是累了。”

意识渐渐模糊时，他感觉有个冰凉的吻落在自己的眉心，像雪山上的初遇。张极的声音很轻，带着不容错辨的偏执：“哥，你生是我的人，死了……魂魄也要住到我身体里。我们永远都不能分开，永远。”

心口的疤痕泛起温柔的暖意，那是张极在安抚他，也是在更深地缠绕他。苏新皓在黑暗中睁开眼，瞳孔里金红交辉，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张极的。

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他”和“我”。他们是彼此的容器，是共生的异兽，是病态的执念里，唯一的光。

天亮时，苏新皓会穿上张极喜欢的西装，喷上他选的香水，继续做那个被异兽占据的人类。而张极，会蜷缩在他的心脏旁，透过他的眼睛看世界，用他的指尖触摸阳光，把所有试图靠近的人，都挡在那层金红的光晕之外。

他们的爱，是囚笼，也是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