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极（2）

朱志鑫站在张极家门口时，指节都在发烫。手里攥着的柠檬水被体温捂得温热，柠檬片在水里浮浮沉沉，像他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客厅没开灯，只有阳台的月光漏进来，照亮地上蜷缩的身影——是那个睡着的张极，还维持着那天在天台的姿势，睫毛上的泪痕早已干涸，却看得朱志鑫心口一阵发紧。

“来了。”

冷不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朱志鑫猛地回头，看到那个“另一个张极”靠在门框上，白衬衫的领口松开两颗扣子，眼神里没什么温度，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还没醒吗？”朱志鑫的声音有点抖。

“你在乎？”对方挑眉，转身往卧室走，“进来吧，别吵醒他。”

朱志鑫把柠檬水放在茶几上，视线始终没离开地上的张极。这几天他想了很多，苏新皓最后那句“你看他眼睛的时候，比看我认真多了”像根刺，扎得他不得不承认——那些对苏新皓的“喜欢”，不过是少年人对耀眼存在的本能向往，而对张极的烦躁、在意，甚至刻意的伤害，才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心动。

他不该用苏新皓当武器，更不该看着张极哭成那样还无动于衷。

“我和苏新皓分了。”朱志鑫对着卧室的方向说，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和平分手的，他说……我好像更在意你。”

卧室里没动静。

朱志鑫深吸一口气，走到地上的张极身边，蹲下身，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和想象中一样软，带着点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对不起啊，豆几。”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这场迟来的睡眠，“我以前是混蛋，故意气你，故意让你难受……其实我……”

“其实你什么？”另一个张极走出来，手里拿着条薄毯，盖在地上的张极身上，“现在说这些，是想让他醒了再哭一次？”

“不是的！”朱志鑫急忙抬头，眼里的慌乱藏不住，“我是真的……”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好像喜欢的是你。是这个会哭鼻子的你，不是别人。”

另一个张极的动作僵住了。月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动摇，像坚冰裂开了一道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声音沉了些，“他那么喜欢你，你却把他当玩具耍。”

“我知道错了。”朱志鑫的眼眶有点红，“我以前太蠢了，分不清什么是喜欢。看到你跟别人说话会吃醋，看到你为我哭会心疼，看到你现在这样……我恨不得揍我自己一顿。”

他伸出手，想去碰另一个张极的胳膊，却被躲开了。

“别碰我。”对方后退一步，眼神复杂，“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朱志鑫愣住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地上的张极。是啊，他该道歉的，是那个全心全意喜欢着他，却被他伤得把自己藏起来的张极。

接下来的三天，朱志鑫每天都来。带张极爱吃的草莓蛋糕，帮他擦落在头发上的灰尘，坐在旁边读他以前总爱缠着自己念的漫画。他不跟另一个张极多说什么，只是固执地守着那个睡着的少年，像在偿还过去的亏欠。

第三天傍晚，他正低头给张极掖毯子，突然感觉指尖被轻轻蹭了一下。

很轻的力道，像羽毛扫过，却让朱志鑫猛地抬头。

地上的张极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不是另一个张极的冰冷眼神，是属于张极自己的，带着点迷茫和委屈，像刚睡醒的小猫。他看着朱志鑫，愣了几秒，突然红了眼眶，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怎么还在……”

“我在等你醒啊。”朱志鑫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急忙想伸手帮他擦眼泪，又怕他躲开，手僵在半空。

张极却没躲，反而往前凑了凑，鼻尖差点碰到他的手腕，像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在。“你没跟苏新皓在一起了？”他小声问，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没了。”朱志鑫摇摇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我跟他说清楚了，我喜欢的是你。”

张极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咧开嘴笑了，又哭又笑的样子，像个傻子。“你骗人……”他嘟囔着，却伸手抓住了朱志鑫的衣角，攥得紧紧的，“你以前都欺负我……”

“以后不欺负了。”朱志鑫终于敢碰他，抬手把他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以后换我对你好，给你买柠檬水，陪你看漫画，再也不跟别人走那么近了，好不好？”

怀里的人点了点头，眼泪蹭了他一肩膀，却把他抱得更紧了。

旁边的另一个张极看着这一幕，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像融化的冰。在彻底消失前，他对着朱志鑫的方向，无声地说了句什么，大概是“照顾好他”。

朱志鑫抱着怀里还在抽噎的张极，心里一片柔软。他知道，那个带着刺的“另一个张极”，不过是张极用来保护自己的壳。现在壳碎了，露出里面这个柔软的、会哭鼻子的少年，才是他真正该珍惜的宝藏。

月光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张极的声音闷闷地从怀里传来：“那你以后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嗯，只对你一个人好。”朱志鑫低头，在他发顶轻轻印下一个吻，像在封印这个迟来的承诺。

至于那些错过的、伤害过的，就让它们随着那个冰冷的影子一起消散吧。从现在起，他的世界里，只会有这个会哭会笑、会耍赖会撒娇的张极，再也不会有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