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窗帘拉得很密,只漏进一缕夕阳,刚好落在邓佳鑫调色盘上那抹刺目的红。他握着画笔的手紧了紧,颜料被碾出细碎的纹路,像他此刻翻涌的情绪。
窗外,朱志鑫正和摄影社的学弟说话,笑起来时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手里还拿着对方递来的相机,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一起。那画面被邓佳鑫收进眼底,像根针,扎得视网膜生疼。
他们认识十年,从穿着校服在画室抢白色颜料,到现在一个主攻油画,一个沉迷摄影,彼此的画具箱里永远躺着对方顺手买的备用画笔,连调色盘的摆放角度都默契得惊人。
邓佳鑫一直以为,这种默契会延续很久,久到他敢把那句“我喜欢你”从喉咙里捞出来,摊开在朱志鑫面前。
可朱志鑫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摄影社的学弟会给他带限量版的相纸,话剧社的女生总找借口约他讨论剧本,连食堂打饭的阿姨都会多给他半勺糖醋排骨——那些都是邓佳鑫想做却没敢做的事。
“佳鑫,帮我递下钴蓝。”朱志鑫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风,手里的相机挂在脖子上,晃悠着扫过邓佳鑫的画布。
邓佳鑫没回头,把颜料管往旁边一推,声音有点哑:“自己拿。”
朱志鑫愣了愣,大概是没料到他会是这个语气。画室里静了几秒,只有画笔划过画布的沙沙声。邓佳鑫能感觉到朱志鑫的视线落在自己背上,带着点困惑,像以前无数次他闹别扭时那样。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他的嫉妒像疯长的藤蔓,缠得心脏发紧,连呼吸都带着颜料的酸气。
“刚才在看什么?”朱志鑫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脸都快贴在窗户上了。”
邓佳鑫的笔顿了顿,颜料在画布上晕开一团难看的灰。“没什么。”他说,“看学弟给你的相机,挺新的。”
朱志鑫笑了笑,把相机摘下来放在桌上:“他说想跟我学构图,非塞给我试用的。”他走到邓佳鑫身边,弯腰看画布,“画的晚霞?这抹红太暗了,像……”
“像血是吗?”邓佳鑫打断他,猛地转过身,眼底的红血丝看得一清二楚,“你是不是觉得,谁对你好你都照单全收?摄影社学弟对你笑,你就跟他聊半小时;话剧社女生约你,你就把我的画展门票忘在抽屉里?”
朱志鑫的表情僵住了:“你在说什么?我那天是因为……”
“因为什么?”邓佳鑫逼近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朱志鑫身上淡淡的洗照片药水味,“因为别人比我重要?因为我邓佳鑫对你十年的好,还抵不上别人一句‘学长帮我’?”
嫉妒像失控的颜料,泼得他满身都是,连理智都被染成了深色。他看到朱志鑫眼里的震惊,看到他想解释的嘴唇动了动,突然觉得更委屈——为什么你看不出我在吃醋?为什么你不明白我在意的不是别人,是你对别人笑时,眼里没有我的样子?
“我没有……”朱志鑫的声音有点慌,伸手想碰他的胳膊,“佳鑫,你听我说……”
邓佳鑫猛地后退,撞到身后的画架,画布“啪”地掉在地上,沾了满地的颜料。“别说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反正你也不在乎。”
朱志鑫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地上那幅被毁掉的晚霞,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他捡起画,指尖拂过那抹暗沉的红,声音低得像叹息:“这幅画,你画了三周,每天等我走了之后偷偷画到凌晨……是想在我生日那天送给我,对吗?”
邓佳鑫愣住了。
“摄影社学弟的相机,我已经还给他了。”朱志鑫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话剧社的约,我推了。你的画展门票,我放在钱包里,每天都看一遍。”
他走到邓佳鑫面前,轻轻擦掉他脸上沾的颜料,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邓佳鑫的声音还在抖。
“知道我跟别人说话时,眼睛总往你这边瞟;知道我攒了三个月的钱,买了你上次说想要的那支限量画笔;知道……”朱志鑫顿了顿,眼底的温柔像要溢出来,“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
画室里彻底安静了,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邓佳鑫看着朱志鑫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再也没有别人。
嫉妒的藤蔓突然就蔫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羞赧和庆幸。他刚才像个疯子,把所有的不安和占有欲都砸在了朱志鑫身上,却没料到,对方早就把他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你……”邓佳鑫张了张嘴,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朱志鑫笑了,伸手把他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以后吃醋,直接告诉我好不好?别一个人憋着,画这么暗的晚霞,看得我心疼。”
邓佳鑫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打湿了对方的衬衫。原来那些汹涌的嫉妒,那些近乎病态的在意,都只是因为太喜欢,喜欢到怕失去,喜欢到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夕阳终于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小块光斑。朱志鑫拿起画笔,蘸了点明亮的橙,轻轻点在邓佳鑫的画布上:“这样才对,晚霞该是暖的。”
就像此刻,他怀里的温度,和那句迟来的喜欢,都暖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