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航员

锁影（禹航员）

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只有几缕月光从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张泽禹坐在飘窗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高脚杯冰凉的杯壁，杯里的可乐早就没了气泡，只剩下甜腻的涩味。

门锁转动的声音很轻，却足够让他浑身一僵。

左航走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外面深秋的寒气。他脱下驼色大衣，搭在臂弯里，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飘窗上的人身上，原本略带冷意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像被温水浸过的糖块。

“怎么还没睡？”他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坐在张泽禹身边，距离近得能闻到他发间淡淡的雪松味。

张泽禹往旁边挪了挪，后背抵住冰冷的窗玻璃，才找回一点安全感。“等你。”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左航笑了笑，伸手想碰他的头发，却在半空中被躲开。男人的手顿在原地，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很快又掩了过去，转而拿起桌上的毯子，披在张泽禹肩上：“晚上凉，别感冒了。”

毯子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是左航下午特意拿去顶楼天台晒的。张泽禹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指尖却在毯子里攥成了拳。

“今天去公司，他们问起你了。”左航状似随意地开口，手指摩挲着自己的膝盖，“我说你在家休息，最近太累。”

张泽禹的呼吸滞了一下。他已经快半个月没去过公司了。上次试图出门参加团队聚餐，车刚开出小区门口，左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平静得可怕，只说“我在你楼下”。他抬头，果然看见左航靠在那辆黑色的SUV旁，眼神沉沉地望着他，像在看一只试图挣脱牢笼的鸟。

最后他还是回了家。左航没生气，甚至还笑着给他做了爱吃的糖醋排骨，只是那天晚上，书房的灯亮到了凌晨——左航在里面整理他过去所有的照片，从少年时穿着校服的青涩模样，到成团后在舞台上发光的瞬间，一张张贴满了整面墙。

“我想明天去公司看看。”张泽禹小声说，像在试探什么。

左航正在倒温水的手停了下来，玻璃杯底磕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他转过身，脸上还带着笑，眼神却深了下去：“公司有什么好看的？那些练习生吵吵闹闹的，你不是最烦这个吗？”

“可我是队长……”

“队长的职责我帮你担着就行。”左航打断他，语气温柔却不容置喙，“你只要乖乖待在家里，做你喜欢的事就好。写歌、打游戏，或者……看着我。”

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像羽毛搔过心尖，却让张泽禹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他看向墙上的照片墙，最中间是他们刚认识那年的合照，两个穿着训练服的少年勾着肩，笑得露出小虎牙。那时候的左航，眼睛亮得像星星，会在他练舞摔倒时第一时间跑过来扶他，会把偷偷藏起来的糖塞给他。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或许是从他第一次被私生围堵，左航红着眼把他护在身后开始；或许是从他跟别的队友多说了几句话，左航整晚都沉默不语开始；又或许，从更早的时候，从左航把他丢失的那枚写着“禹”字的钥匙扣悄悄捡回来，藏在自己抽屉最深处开始。

“你看这个。”左航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到张泽禹面前。是个小巧的音乐盒，打开后，旋转的底座上站着两个卡通小人，一个抱着吉他，一个拿着麦克风，正是他们舞台上的样子，旋律是他们第一次合作的那首歌。

“找工匠定做的，”左航的眼神亮晶晶的，像在邀功的小狗，“你说过喜欢这个旋律。”

张泽禹接过音乐盒，冰凉的金属外壳硌得手心发疼。他记得自己只是在录音棚随口提过一句，没想到左航会记这么久。

“喜欢吗？”左航凑近了些，呼吸拂过他的耳廓。

张泽禹点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左航笑得更开心了，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那就好。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会给你。”他顿了顿，指尖滑到张泽禹的手腕上，轻轻圈住，“但你不能喜欢别人，也不能想离开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软，带着恳求的意味，可手上的力度却在慢慢加大，像一条逐渐收紧的锁链。张泽禹能感觉到自己腕骨处传来的钝痛，他想挣脱，却被握得更紧。

“上次你偷偷给陈天润发消息，问他能不能帮你订票……”左航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又有点偏执，“你想去哪里呢？有我在的地方，不就是最好的地方吗？”

张泽禹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却没想到左航连这个都知道。那个消息最终没能发出去，因为手机突然黑屏，然后就再也开不了机——左航说手机坏了，第二天就给了他一部新的，里面只有左航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我……”张泽禹想解释，却被左航捂住了嘴。

男人的掌心温热，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昨天他试图用碎掉的镜片划破手腕时，左航按住他伤口时留下的味道。当时左航的眼睛红得吓人，一边发抖一边给他包扎，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准伤害自己，不准离开我”。

“别说了。”左航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一时糊涂。”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张泽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让我好好陪着你，再也不让你有想离开的念头。”

月光从窗帘缝隙里钻得更深了些，照亮了左航眼底翻涌的情绪，有温柔，有恐惧，更多的却是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像深海里的暗流，要将人拖入不见底的深渊。

张泽禹闭上眼，感觉左航的吻轻轻落在他的眉心，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手腕上的力度渐渐松开，取而代之的是轻柔的摩挲，仿佛在安抚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音乐盒还在不知疲倦地旋转着，熟悉的旋律在安静的房间里流淌。张泽禹靠在左航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突然觉得很累。或许，就这样被他锁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这颗为他疯狂跳动的心脏，是真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左航似乎察觉到他的放松，收紧了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轻得像梦呓：“泽禹，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永远。”

窗外的风呜呜地吹着，像谁在低声哭泣。而房间里，只有那首循环往复的旋律，和两个紧紧相依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