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逃与共生(all极篇·续)
子时的月光带着淬冰的凉意,透过窗棂落在床榻边。张极睁开眼时,瞳孔里还残留着烛龙形态特有的竖瞳残影,金色的光在眼底一闪而逝,像将熄的星火。
体内的躁动越来越清晰,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皮肤,带着毁天灭地的欲望。他知道,那不是烛龙的力量,是被他封印在灵核深处的邪灵——千万年前与他一同沉睡的宿敌,如今却成了共享一副躯体的共生体。
他轻轻挪开缠在腰上的手臂,是左航。狼族少年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毛茸茸的耳朵还贴在他的颈窝,带着温热的气息。旁边,邓佳鑫的一条狐尾搭在他的腿上,尾尖偶尔轻轻扫动,像是在做什么美梦;朱志鑫靠在床头,玄蛇形态下的竖瞳虽已隐去,眉宇间却依旧带着警惕,显然即使在睡梦中,也在护着他。
张极的心脏像被细密的针扎着,泛着钝痛。他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失控的样子,更不能让邪灵的气息染指这些人——他们是他在这混沌灵界里,唯一想守护的光。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为左航掖好被角时,对方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伸手想抓住他,却扑了个空,眉头微微皱起,像只被惊扰的小狼。
张极的指尖顿在半空,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转身,拿起床边的月白外袍。他没带任何东西,甚至没敢再回头看一眼,推开房门,融入了灵界浓稠的夜色里。
***灵界的夜晚比白日更显诡谲。忘忧草圃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风穿过竹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低语。
张极一路向东,朝着灵界最荒芜的禁忌之地走去。那里灵力紊乱,瘴气弥漫,是最适合压制邪灵的地方。
“跑什么?”一个戏谑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点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怕那些小家伙看到你失控的样子?还是怕……被我吞噬?”
张极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被封印在他体内的邪灵。千万年来,他们互相憎恨,却又不得不共享生命,直到百年前,他以这副少年模样醒来,邪灵也随之苏醒,只是力量被他暂时压制着。
“别装了,”邪灵的声音带着嘲弄,“你以为你那点心思瞒得过我?你舍不得他们,就像……我越来越舍不得你这个容器一样。”
张极的脚步猛地顿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最恐惧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这只以毁灭为乐的邪灵,竟然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执念。
“闭嘴。”张极的声音冷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金色的戾气,“别忘了,我们是敌人。”
“敌人?”邪灵低笑起来,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从我们共享这具身体开始,就不是敌人了。张极,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不是吗?”
张极攥紧了拳头。他确实救过邪灵——在某次邪灵力量反噬、即将溃散时,他下意识地用烛龙灵力护住了对方;而邪灵也确实救过他,就在上次结界松动时,他体内烛龙力量耗尽,是邪灵的气息突然爆发,才逼退了残余的邪灵,只是那时,所有人都以为是他的力量。
“我叫张桂源。”邪灵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以后,就叫我这个名字。”
张极愣住了。
“这是我为自己取的新名字,”张桂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和你张极的名字一样,都是这一世的新开始。”
张极没再反驳,只是继续往前走。夜色更深了,禁忌之地的瘴气越来越浓,几乎要凝成实质,沾在皮肤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在一块巨大的黑石上坐下,开始运转灵力压制体内的躁动。张桂源的气息却越来越活跃,像在故意挑衅:“你以为躲到这里就有用?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的。朱志鑫的玄蛇信子能追踪你的气息,邓佳鑫的狐族秘术能感知你的情绪,左航的狼族嗅觉……呵,怕是连你走时带起的风,都能闻出来。”
张极闭着眼,指尖掐着复杂的法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知道张桂源说的是事实,那些人对他的气息太熟悉了,熟悉到哪怕他藏到灵界的尽头,也会被轻易找到。
“不如,让我出来玩玩?”张桂源的声音带着诱惑,“我可以帮你把他们打退,让你安安静静地待着。”
“不可能。”张极咬着牙,声音因为灵力消耗而有些沙哑,“不准伤害他们。”
“啧啧,真是痴情。”张桂源的声音里满是嘲讽,却乖乖收敛了气息,“好吧,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就帮你压制一会儿。不过先说好了,我的力量有限,最多撑到天亮。”
张极能感觉到体内的躁动渐渐平息,像汹涌的潮水退去,只留下湿漉漉的沙滩。他松了口气,靠在黑石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天快亮时,张极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朱志鑫站在不远处,玄蛇形态下的金色竖瞳在晨光中格外刺眼,黑色的长袍上沾着瘴气凝结的露水,显然是一路急赶过来的。
“阿极。”朱志鑫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后怕,“你跑什么?”
张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邓佳鑫、左航、张泽禹……所有人都跟了过来。他们脸上带着同样的焦急,眼底布满红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
左航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狼瞳泛红:“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为什么不告而别?!”
“我……”张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体内住着一只邪灵,怕失控伤到他们吧?
邓佳鑫的九尾在身后不安地摇摆,狐火在他掌心跳跃,映得他脸色发白:“阿极,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你说出来,我们改……别再跑了,好不好?”
张泽禹走上前,锦鲤形态下的鳞片泛着水光,声音带着哽咽:“我们找了你一整夜,阿极,别吓我们……”
看着他们担忧的眼神,听着他们带着哭腔的话语,张极的心像被狠狠揪住。他想解释,却又被张桂源的声音打断:“看吧,我就说他们会找来。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出来‘打个招呼’?”
张极在心里怒吼:“不准出来!”
他的情绪波动引动了体内的灵力,一丝黑色的邪气顺着他的指尖溢出,落在左航的手背上。左航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看着手背上瞬间浮现又消失的黑色印记,瞳孔骤然收缩。
“邪灵的气息……”朱志鑫的声音冷了下来,玄蛇的威压瞬间释放,“阿极,你体内……”
张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别紧张,”张桂源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脑海里响起,带着戏谑的笑意,“我暂时还不想吞了你们的宝贝疙瘩。毕竟,他现在是我的人……哦不,是我的容器。”
所有人都愣住了,警惕地看向张极。
张极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纯澈被一层冰冷的戾气取代。他挣开左航的手,后退一步,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黑色邪气,嘴角勾起一抹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带着邪气的笑容。
“好久不见,各位。”他开口,声音却带着张桂源特有的冷冽,“我是张桂源,是这具身体的……另一半主人。”
朱志鑫的玄蛇鳞片瞬间竖起,挡在众人面前,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张极(或者说张桂源):“你对他做了什么?”
“做什么?”张桂源笑着,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亲昵,“当然是好好‘疼爱’他啊。毕竟,我们可是要一辈子绑在一起的。”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警告:“以后离他远点。他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话音未落,他突然捂住胸口,闷哼一声,眼底的黑色褪去,重新变回张极清澈的杏眼。他虚弱地晃了晃,差点摔倒,被朱志鑫一把扶住。
“阿极!”
张极看着围上来的众人,嘴唇颤抖着,终究还是没说出一句话,只是将脸埋进朱志鑫的怀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回去的路上,没人说话。朱志鑫抱着张极,玄蛇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他体内,试图驱散残留的邪气;左航走在旁边,眼神复杂地看着张极苍白的侧脸,手始终护在他的身侧,防备着任何可能的危险;邓佳鑫的狐尾轻轻扫过张极的手背,传递着无声的安慰。
张桂源的声音没再响起,像是又陷入了沉睡。
张极靠在朱志鑫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一片混乱。秘密被揭开的恐慌,邪灵执念的诡异,还有众人眼中未减的担忧……像一团乱麻,缠得他喘不过气。
他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张桂源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不仅打破了他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也让他和这些人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难测。
但他能感觉到,即使知道了邪灵的存在,即使看到了他失控的可能,朱志鑫他们的眼神里,也没有丝毫退缩,只有更坚定的守护。
或许,这场纠缠早已注定。无论是作为纯澈天真的张极,还是作为狠戾疯狂的烛龙,亦或是与邪灵张桂源共享躯体的共生体,这些人都会陪在他身边,用他们的方式,将他牢牢锁在名为“爱”的囚笼里。
而他体内的那只邪灵,那个自称张桂源的存在,又会在这场感情里,掀起怎样的风浪?
张极闭上眼,将脸埋得更深。灵界的晨光穿透云层,落在他们身上,带着一丝暖意,却也预示着,更汹涌的暗涌,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