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极（7）

图书馆的灯突然灭了。

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漏进几缕，勉强勾勒出书架和人影的轮廓。张极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只受惊的兔子，循着记忆中邓佳鑫的方向扑过去，结结实实地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别怕。”邓佳鑫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手臂自然而然地环住了他，将他圈得很紧。

黑暗像潮水般涌来，张极的呼吸瞬间乱了。他有夜盲症，一到暗处就心慌，更别提这种突如其来的停电——像极了当年被那些人堵在巷子里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恶意的推搡和嘲笑。

“邓佳鑫……”他的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攥住对方的衣角，“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那天我看到你跟别人笑……我以为你不需要我了……”

话没说完，一阵阴冷的气息突然从张极身上翻涌出来，带着暗魔法特有的刺骨寒意。是黑暗元素失控了。邓佳鑫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那股寒意透过衣料渗过来，却没让他推开，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我知道。”邓佳鑫的声音很沉，带着愧疚，“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他们走那么近，让你误会了。”

张极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滚烫地砸在邓佳鑫的衣襟上。黑暗放大了所有情绪，委屈、害怕、思念，还有那句憋了太久的道歉，都混着哭声涌了出来：“对不起……我不该不打招呼就走……我就是、就是太怕了……怕你真的不要我了……”

暗魔法的寒意越来越重，书架上的书被无形的力量掀起，书页哗啦啦作响，像有无数只手在黑暗中搅动。但邓佳鑫纹丝不动，只是抬手按住张极的后颈，让他更紧地贴在自己怀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不会的，张极，我从来没有不要你。”

他能感觉到张极身体里那股失控的暗魔法在颤抖，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这是他们共生的证明，哪怕解契时断得再彻底，羁绊也藏在骨血里——张极的魔法失控，他能感觉到疼；张极的眼泪，他能尝到涩。

“那天跟我说话的是学生会的人，说要调你去别的系，我跟他们争了好久……”邓佳鑫低声解释着，指尖轻轻摩挲着张极的头发，“转过来想跟你说，回头就看到你收拾好的行李……我以为你是铁了心要走。”

张极的哭声渐渐小了，只是肩膀还一抽一抽的。黑暗里，他能清晰地听到邓佳鑫的心跳，沉稳有力，像小时候无数次在他害怕时听到的那样，让人安心。

“我不是……”他哽咽着，“我就在门口站了好久，等你来留我……”

“是我笨。”邓佳鑫叹了口气，带着浓浓的自责，“我该追出去的。”

怀里的人终于不再发抖，暗魔法的寒意也一点点退去，被一种温暖的、带着光元素的暖意取代。邓佳鑫知道，那是张极放松下来的样子。他松开一只手，掌心泛起淡淡的金光，点亮了一小片空间——能看到张极通红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刚哭过的小猫。

“别亮……”张极往他怀里缩了缩，还是怕光。

邓佳鑫立刻收了光，重新把他按回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不亮了，就我们俩，这样挺好。”

黑暗里，没人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张极能感觉到邓佳鑫怀里的温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那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安全感。而邓佳鑫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慢慢放松，像块融化的糖，一点点软下来，最后甚至敢用脸颊蹭他的衣襟。

“邓佳鑫，”张极的声音闷闷的，“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吗？”

邓佳鑫收紧手臂，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从来就没变过。”

话音刚落，两人手腕上同时泛起微光，一道淡青色的纹路慢慢浮现，像藤蔓一样缠绕在一起，最后在腕骨处打了个结。

是共生纹。

断了那么久，竟在这样的黑夜里，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张极摸了摸手腕上的纹路，温热的，带着邓佳鑫的气息。他把脸埋得更深，嘴角偷偷勾起一点笑意。

“停电真好。”他小声说。

邓佳鑫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身体传过去，让张极觉得痒痒的。“是挺好。”

至少，黑暗给了他们一个台阶，让那些说不出口的话，那些藏了太久的委屈，都能顺着眼泪淌出来，然后被紧紧的拥抱接住。

窗外的月光悄悄挪了挪，照亮了两人交握的手腕，那道共生纹在微光里闪着柔和的光，像在说：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