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烬余潮(极顺篇·终章)
星界的潮汐带着咸涩的风,拍打着观星台的石阶。张极跪在星尘散落的地面上,指尖捻起一撮泛着银光的粉末——那是星灵消散后残留的星烬,像极了海边潮湿的小颗粒海藻,一触即碎。
“张峻豪,你出来。”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三个月来从未停歇的疯癫,“我知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星盘在他脚边蒙上了厚厚的灰,曾经流转的星光早已熄灭。三个月前星洞闭合的瞬间,张峻豪的星灵之力突然溃散,银蓝色的星带化作漫天星烬,像场盛大的葬礼。可张极不相信他死了,专属星灵与宿主同生共死,他还活着,张峻豪就一定还在。
他开始满世界地找。从星界的东域到西域,从星花遍地的山谷到暗影残留的废墟,每到一处,就用星咒召唤,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满地的星烬。
***左航站在观星台的入口,看着那个日渐憔悴的身影,眉头紧锁。他刚把张泽禹送回人类世界,少年临走时红着眼眶叮嘱他:“一定要看好张极,别让他垮了。”可现在的张极,早已在自我编织的幻梦里,一步步走向崩溃。
“祭司大人,该休息了。”左航的声音低沉,带着守界者特有的冷硬,“星灵消散是定数,你这样……”
“他没消散!”张极猛地回头,眼里布满血丝,星徽在眉心黯淡无光,“他只是藏起来了!你看这些星烬,它们在动,是他在跟我说话!”
他抓起一把星烬凑到眼前,像个迷路的孩子,语气里带着卑微的祈求:“你说啊,你在哪里?我不闹了,我跟你回去,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左航别过头,不忍再看。他查到了真相——张峻豪的消散并非因为星洞,而是他的星灵本源被人提前动了手脚。他的亲生父母,那个总是对他笑脸相迎的继妹,在他成为专属星灵前,就用暗影咒侵蚀了他的星核,只等他与张极绑定,再在关键时刻引爆,让两人一同化为星尘。
他们恨张峻豪天生的星灵血脉,更怕他成为祭司的专属星灵后,威胁到他们在星族的地位。
可这些真相,他不能告诉张极。那个已经濒临破碎的少年,承受不住这样的残忍。
***朱志鑫和苏新皓的星殿里,永远亮着温暖的光。双子星使打破了星界的规则,找到了共存的方式——白天朱志鑫处理星务时,苏新皓的意识就沉在星核里休息;夜晚苏新皓出来看星子时,朱志鑫就化作星纹,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听说张极又去西域了?”苏新皓趴在窗边,看着远处的星轨,语气里带着担忧。
朱志鑫从他手腕上浮现,指尖划过他的脸颊:“左航跟着呢。”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有些痛,只能自己熬过去。”
苏新皓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腕上的星纹。他们是幸运的,在星轨交错的瞬间抓住了彼此,而张极和张峻豪,却被命运的暗礁撞得粉碎。
***邓佳鑫的治愈殿里,穆祉丞的兔耳朵耷拉着,看着药臼里研磨的星草,小声问:“邓邓,张极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好啊?”
邓佳鑫停下手里的动作,金色的治愈光在指尖流转:“等他愿意相信的时候。”他把磨好的星粉装进小瓶,“帮我把这个送给左航,能让张极睡个安稳觉。”
穆祉丞点点头,抱着小瓶跑出殿外,星兔耳朵在身后一晃一晃。他不懂什么叫星灵消散,只知道张极哥哥总是哭,而邓邓说,睡个好觉,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余宇涵骑着星鹿穿过星海带时,看到张极正跪在浅滩上,把那些海藻般的星烬一点点装进琉璃瓶。少年的祭司袍沾满了沙砾,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像尊被遗弃的雕塑。
“张极……”余宇涵跳下星鹿,声音哽咽。
张极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你看到峻豪了吗?他说过喜欢这里的海,说不定就在附近……”
余宇涵别过头,看着远处翻涌的星浪,眼泪掉了下来。童禹坤的歌声从回声石里传来,温柔得像场梦,可有些梦,注定要醒来。
***张极最终还是知道了真相。
左航没说,是他在张峻豪的星灵居所里,找到了那本藏在星砖后的日记。字迹带着少年特有的飞扬,最后几页却写得潦草:
“爸妈今天又问我星核的事了,继妹的眼神好奇怪。”
“绑定仪式快到了,有点怕,又有点期待。张极的手很软,星咒念得很好听。”
“暗影咒在侵蚀星核了,好痛。不能让张极知道,他会难过的。”
“星洞要来了,这样也好,能替他挡一次,值了。”
“张极,如果我变成星烬,记得把我撒在星海里,我想看着你……”
日记的最后,夹着一片晒干的星花瓣,是张极第一次送给张峻豪的那种。
观星台的风很大,张极抱着日记,坐在曾经与张峻豪并肩的位置,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日记本上,晕开了墨迹。他终于明白,那些像海藻一样的星烬,不是张峻豪的玩笑,而是他用最后一丝意识,留在这世间的、无声的告别。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把琉璃瓶里的星烬倒出来,任由它们被风吹向星海。
“张峻豪,”他轻声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知道你在哪了。”
从此,星界少了个疯癫找星灵的祭司,多了个总在星海边坐着的身影。他会对着海浪说话,会把星花瓣撒进海里,会在潮起潮落时,轻轻抚摸指尖那些海藻般的星烬。
左航说,他终于接受了现实。
只有朱志鑫和苏新皓知道,在每个星子最亮的夜晚,张极眉心的星徽都会亮起微弱的光,像在回应某个遥远的星灵感应。
那是张峻豪用星核最后的温度,为他留下的、永不熄灭的感应。痛彻心扉,却又带着永恒的温柔,像星海里永远翻涌的潮,提醒着他——
爱过,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