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见到他是在卡修斯·麦考利的门前。人群围在台阶周围,身后的自信车铃入潮水般此起彼伏。约翰停下勉强看见福尔摩斯弯着腰的身影。
“华生先生,你是医生吧。帮个忙。”福尔摩斯突然对着人群最外层的他说。于是目光看向他,并无意的留出了一条通道。
“你是怎么看见的?福尔摩斯先生。”
“太明显了。叫我夏洛克就行。”
约翰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床上的卡修斯·麦考利。被子像茧一样将他裹住,只露出几处蜡黄的皮肤。胸口处插着一直木把手的餐刀。血染红了被子与睡衣,想必也渗透了卡修斯身下那张买大了的尿垫。再往上些便是那张他不应该忘记的脸。卡修斯就想往常一样——像往常一样痛苦的变着眼睛。身后的议论声更加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约翰俯下身子靠近去察看:“你会后悔让我来的。”
“我并不质疑你的能力,医生。”
约翰轻叹,学着老师教的样子检查。“好的,餐刀就是致命伤。不过....”
“死者患有脑血栓,常年卧床,”夏洛克拿起床头柜的橙色药瓶轻轻晃动又放回去,他手边的老花镜已经落上一次薄薄的灰,“哦,抱歉。你就是跟麦考利先生结仇的那位吧。”约翰只好回以礼貌性的微笑。对方穿着与上次见面时相同的衣服。黑色衬衫,领口敞开并没有系领带,袖子撸起来后可以看见一只指针式手表。
“我时间调错了吗?”夏洛克笑着看向对方。他今天心情不错,毕竟能在这样的地方遇见非自然死亡的案子。约翰看了看墙上的钟,又看了看表。5分04秒,一秒不差。“没有。”
“好的,那我先走了,”他快步走到门口“对了,我不认为你是凶手。”
对方离开后约翰才发现外面的人群已经散了。阳光射在那位永远无法醒来的麦考利先生,他有些刻意的远离。目光却从未离开。最后,逃离似走出了这栋房子。并没有回灯塔而是径直回了父亲的房子,当然现在属于他的了。事实上,他人生的一半是在这栋房子里度过的。然而当他母亲惨死在最里间的卧室时他关于这里的记忆就被删除殆尽了。
“你在干什么?你把锁撬了?!”老化的门轴发出声音,夏洛克只好有些僵硬地站起来进行解释。
“抱歉,我在取证。我知道你有钥匙,但是时间紧迫。”
“就不能把这个案子交给警察吗?”
“警察?”这时他已经重新蹲下,研究客厅中靠墙的柜子,“他们来到这的时候,距离报案已经一个多小时了。那个叫本杰明的警察还患有高血压。至于其他地方的警察,有的是有趣的案子。”这时约翰已经走到了他身边,看着地上堆成小山的信件、旧报纸以及阿司匹林肠溶片空药盒中散落的说明书。
“认得这个字迹吗?”福尔摩斯拿出一张纸条, “带手套。我知道你有。”他挡住约翰伸过来的手,将纸条放在一边,继续自顾自的寻找。
“给我吧。”他终于有些嫌弃地将刚才触碰过尸体的手套接过纸条,被水湿过又干了,皱巴巴的。上面用花体字写着“麦考利下午要来,茶放在橱柜从左数的第二个里。”
“是我父亲的。”
“写给谁的?”
约翰将纸条翻到后面又反回来,“没写,或许是我的母亲。”
“放到这个袋子里。”说着递给对方一个证物袋,“所以我们不知道是写给谁的。”
接下来是整个房子,但是除了灰尘一无所获。两人沉默的站在玄关。“看来父亲后来没有住在这边。”约翰突然说。
“但这解释不了,为什么只有客厅的柜子里有东西。”夏洛克又看了看手中证物袋里的纸条,“要来我的住处喝杯茶吗?我有上好的红茶。”
夏洛克的房子周围绿树更多些,于是若有若无的蝉鸣在此处变的十分清晰。房间内很乱,相同的布局。大概是因为胡乱摆放的化学仪器、纸箱以及快铺满整个餐桌的。窗帘没有完全打开,阳光就从那条缝隙里钻进去。
“我以为你和你的外祖母住。”
“是的。她在主卧,在睡觉。”夏洛克说着将一些报纸收走放在一个敞开的纸盒里,勉强腾出一小块能放下两只茶杯的地方。约翰有些局促地站在旁边,想说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他早已丧失了探索的欲望,怕下一步就碰到哪个从纸箱里横生出来的试管。
“我明白。只有我来的时候是这样的。”
“所以这些你都要带过来再带回去?” 约翰有些震惊地做出一个囊括的手势。
“不是,走的时候把它们都放到纸箱里,” 他端着茶壶小心地绕到约翰身旁,洁白的骨瓷茶壶,壶嘴处有一个明显的缺口,“好的,让我们来谈谈你和 麦考利先生的关系吧。” 表现出不合时宜的兴奋。
“十五年前是他杀死了我的母亲,就在我面前。但是证据不足没法定罪。现在案件还是可笑的调查状态。”
“你不作为证人吗?”
“没人会在意失忆的证人。”约翰端起茶杯看着里面褐色的茶汤。
夏洛克再次拿出那张字条,“你父亲也是死于脑血栓吗?”
“不,是心脏病。”
“当时无法定罪是因为麦考利先生有不在场证明吧。据我所知,客厅中的柜子根本不是你或你父亲的。是麦考利先生的。记得那些药盒吗?”
“记得,阿司匹林肠溶片,”他轻轻皱眉,“心脏病不需要这种药。”
“我不认定你是凶手,是因为现在看来报仇完全没必要。麦考利先生本身也时日无多,但是为什么还有人要杀他?” 夏洛克说的很慢,也没有先前肯定的语气。“除非,” 夏洛克想茶杯里加了一块方糖,“他只是一个做事不干净的杀手。” 他搅了搅,拿起喝了一口。缓慢地放下,以免茶杯与陶瓷杯垫碰撞发出过大的声音。“我们最好去问问。”他轻笑着看向约翰。于是他们动身再次前往麦考利先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