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沈知意拉开院门,差点撞上门外那道如青松般挺直的身影,心脏猛地一跳。顾长风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暗色劲装,面容冷峻,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已在此守候多时。
“沈姑娘,这一早,是要去何处?”顾长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仿佛能穿透人心。
沈知意迅速压下心中的惊愕,握了握袖中那本记载着神秘符号的手札,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与焦急:“顾大人明鉴,小女子急需一些特殊的材料修复古镜,但家族库房……唉,筹措无门。听闻城西胡商坊货物繁多,想去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替代之物。毕竟半月之期,耽误不起。”她半真半假地解释道,刻意强调了期限的压力,并将“胡商坊”这个目的地坦然说出,以显坦诚。
顾长风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是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沈知意努力维持着镇定,任由他审视。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胡商坊鱼龙混杂,你一人前往,不安全。”顾长风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决断,“我随你同去。”
沈知意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提出同行。这究竟是监视,还是保护?或者兼而有之?但眼下她没有拒绝的资本,反而多了个免费保镖和可能的“钱袋子”。她立刻从善如流地微微一福:“那……有劳顾大人了。”
城西胡商坊与帝都其他区域的规整截然不同,仿佛另一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料、皮革和牲畜混杂的气味。高鼻深目、穿着艳丽袍服的胡商们高声吆喝,摊位上摆满了流光溢彩的玻璃器、精美的地毯、雪亮的弯刀以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奇珍异果。人来人往,喧闹非凡。
沈知意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充满异域风情的场景,心中不免新奇,但更多的注意力则放在搜寻目标材料上。她目光敏锐地扫过一个个摊位,寻找可能出售矿物颜料或特殊胶剂的商家。
顾长风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看似随意,实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那冷硬的气场让一些想上前揽客的胡商都不自觉地退避几分。
终于,沈知意在一个专卖西域药材和矿物的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胡商,眼神精明。沈知意直接用略显生硬但发音准确的胡语询问是否有“孔雀石粉”和一种名为“沙固胶”的树脂。
摊主和顾长风眼中都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中原女子竟会胡语。摊主立刻热情地拿出几样样品,沈知意仔细查看颜色、嗅闻气味,甚至用手指捻起少许感受质地,专业范儿十足,与摊主讨价还价起来。她精准的点评和对材质的了解,让那胡商不敢小觑。
顾长风在一旁静静看着,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这位沈家孤女,似乎比调查中显示的还要不简单。
顺利购得所需的矿物粉和一种效果类似的替代胶剂后,沈知意心中稍安。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目光被旁边一个摊位上的几件残破古物吸引。那似乎是某个西域古国废墟中出土的东西,布满泥土,无人问津。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突然,她的呼吸一滞!在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令牌边缘,她看到了几个与“流光镜”上极其相似的神秘符号!虽然略有磨损,但基本结构如出一辙!
她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装作随意拿起那枚令牌把玩,用胡语向摊主打听来历。摊主表示这是从南方沙漠边缘的古河道里捡来的,不值钱,喜欢可以便宜卖。
沈知意正欲买下令牌仔细研究,旁边突然插进一个略显急切的声音:“且慢!这令牌,我要了!”
只见一个穿着中原服饰、却难掩异域轮廓的瘦高男子挤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枚令牌,伸手就要拿。
沈知意下意识地将令牌握紧,抬头看向来人。那人约莫三十岁上下,面色有些苍白,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古怪的热切。“这位先生,总有个先来后到吧?”沈知意平静地说。
那男子眉头一皱,似乎不愿多纠缠,直接对摊主说:“我出双倍价钱!”
摊主立刻面露喜色。沈知意心中不悦,但不想无谓争执,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在顾长风面前表现得对这令牌过于在意,以免引来更多猜疑。她正权衡间,一直沉默的顾长风上前一步,只是淡淡地瞥了那男子一眼,什么也没说。
但那男子接触到顾长风冰冷的目光,气势顿时一窒,脸上闪过一丝忌惮,悻悻地看了沈知意手中的令牌一眼,竟没再坚持,转身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沈知意顺利以原价买下了令牌。她向顾长风道谢,顾长风只淡淡回了句:“举手之劳。”
回程的路上,沈知意心思沉重。这令牌的出现,证明“流光镜”上的符号并非孤例,很可能关联着一个特定的西域古国或某个神秘组织。这面镜子背后,隐藏的秘密恐怕比她想象的更深。那个急于抢夺令牌的男子,又是什么人?
顾长风将她送回沈家偏院外,临别前,看似随意地提点了一句:“方才那人,步伐沉稳,指节粗大,应是练家子。沈姑娘近日,还需多加小心。”说完,便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沈知意握着怀中新得的材料和那枚冰冷的令牌,心中非但没有轻松,反而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材料问题暂时解决了,但似乎又卷入了更复杂的漩涡之中。
她推开院门,刚踏进去,早已等候在此的阿福就慌慌张张地迎了上来,压低声音,满脸惊恐: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不好了!钱管事他……他带着人往这边来了,脸色难看得很,说是……说是要搜查您的房间,说您偷了库房的东西!”
沈知意眼神一凛,看来,沈浩和钱管事的新一轮刁难,这么快就来了。而且,时机如此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