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料店的暖光落在木质桌面上,映得杯里的清酒泛起细碎的光。陈默坐在林屿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可下一秒,苏晚的记忆就冒了出来:和人吃饭时抠桌沿不礼貌,应该轻轻搭在膝盖上。
他的手像被线牵引着,乖乖放回腿上。这细微的动作落在林屿眼里,却成了熟悉的羞涩,他笑着推过一盘三文鱼寿司:“记得你喜欢吃这个,特意让师傅多放了点芥末。”
“谢谢。”陈默扯出个笑容,指尖刚碰到寿司的海苔,记忆突然翻涌——苏晚确实爱这么吃,每次辣得眼泪直流,却还会抢着吃下一块,林屿总在这时递过温水,笑着说她“自讨苦吃”。
这些画面太鲜活,仿佛他真的和林屿这样相处过千百次。他咬下一口寿司,芥末的辛辣瞬间冲上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不是因为辣,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本能在哭,是苏晚的记忆里,和林屿共享过的、带着烟火气的小默契,正烫得他心口发疼。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林屿递来纸巾,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那一瞬间,电流似的触感窜遍全身,陈默的身体猛地一僵——苏晚的记忆里,每次和林屿肢体接触,都会有这样的悸动,连心跳的频率都和此刻一模一样。
“我……我去下洗手间。”陈默慌忙起身,几乎是逃着离开座位。镜子里的苏晚眼眶泛红,脸颊还带着被芥末熏出的薄红,可眼神里全是陈默的慌乱。他掬起冷水拍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你是陈默,不是苏晚!别被这些破记忆骗了!”
可冷水压不住心底的混乱。他想起刚才林屿提到设计图时,自己下意识接的话——“领口的蕾丝我打算用更软的材质,贴合皮肤不会硌”,那是苏晚藏在草稿本里的想法,他怎么会知道?甚至刚才林屿问起大学时的画展,他随口说出“你当时穿的蓝色衬衫,袖口还沾了颜料”,那也是苏晚记忆里的细节,不是他的。
他好像正在变成一个“缝合怪”,一半是陈默的理智,一半是苏晚的记忆和本能。
回到座位时,林屿正看着手机,屏幕上是苏晚的设计初稿。“这里的褶皱处理,是不是和你上次说的‘流动感’有点偏差?”林屿指着屏幕,语气认真。
陈默凑过去,目光落在设计图上。下一秒,苏晚的专业判断自动跳出来:“不是偏差,是我故意留的余量,实物做出来会更自然。”他甚至伸手在屏幕上比划,指出该如何调整针脚密度——这些专业知识,是他作为社畜陈默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林屿眼睛亮了:“果然还是你想得多。对了,下周的设计展,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预展?”
邀请来得突然,陈默的大脑瞬间空白。他的理智在喊:“别答应!你根本不懂设计,露馅了怎么办?”可苏晚的情绪却在翻涌——她等这个邀请等了三年,从大学画展到现在,每次都想和林屿一起看展,却总没勇气开口。
身体的本能又一次压过了理智。他听到自己说:“好啊,我正好想看看别人的作品找灵感。”声音是苏晚的温柔,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和记忆里苏晚想象中的样子分毫不差。
林屿笑得更开心了,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陈默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却像被堵住——他替苏晚实现了心愿,可他自己呢?那个只会敲代码、吃泡面的陈默,还能找回来吗?
晚饭结束时,林屿送他到小区楼下。“明天我把预展门票带给你?”林屿问,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发梢。
陈默的心跳又乱了,不是因为他自己,是因为这具身体还残留着苏晚的悸动。他点点头,看着林屿转身离开,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路灯下,才缓缓上楼。
打开家门,客厅的灯还亮着——夏晓还没走,正坐在沙发上看剧。“怎么样怎么样?和林屿吃饭开心吗?”夏晓凑过来,一脸八卦。
陈默没说话,只是走到镜子前。镜中的苏晚脸上还带着笑意,那是属于苏晚的、藏不住的欢喜。可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只摸到一片陌生的温热。
“我好像……快记不清自己以前的样子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茫然。夏晓以为他在矫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想什么呢?你就是你啊。”
可他知道,他早就不是原来的他了。苏晚的记忆像藤蔓,正一点点缠绕住他的灵魂,而他,连挣扎的力气,都在慢慢变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