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何府的宴饮余温尚在，我那首“加料版”《望海潮》果然如同插上了翅膀，先是在孙何即将赴任的僚属小圈子里传阅，继而通过各种渠道，迅速在汴京的士大夫阶层中流传开来。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以往我柳七的名字，多半是和“恻艳之词”、“勾栏瓦舍”联系在一起，士林清流们提起我，多是撇嘴一笑，带点鄙夷，又带点男人都懂的暧昧。但这一次，风向变了。
“听说了吗？柳三变那首《望海潮》，格局宏大，竟暗含治世之道！”
“ ‘须思量，繁华深处，闾阎弦管，可遍及孤寒？’ 此一问，直指人心啊！”
“看来此子并非只会吟风弄月，胸中自有沟壑。”
“孙通判对其推崇备至，视若师友，看来并非虚言。”
甚至连一些以往对我闭门不纳的文人雅集，也开始有人私下打听，能否请柳七公子前来一叙。谢玉英那边反馈，前来求购“玉英亲笔词笺”的士人明显增多，而且不少人是点名要那首《望海潮》的抄本，价格水涨船高。
【叮！宿主声望持续提升，‘空有词才’负面评价大幅削弱，‘有识之士’初步印象开始建立。】
【支线任务‘稳固根基’进展：潜在收入渠道拓宽，可持续性增强。】
一时间，我仿佛成了汴京文化圈的新晋顶流，风头无两。走在街上，都能感受到一些读书人投来的、带着探究和些许敬佩的目光。连张嬷嬷见了我，都恨不得把腰弯到地上，称呼从“柳公子”升级成了“柳先生”。
这种感觉……确实有点爽。就像常年徘徊在热搜榜尾的艺人，突然因为一部正剧爆红，口碑逆袭。我甚至有点飘飘然，觉得凭借这“先知”的视野和“集邮”式的词作，或许真能在科举之外，另辟一条通天蹊径。
“系统，看到没？知识就是力量，格局决定高度！谁说填词就不能填出个锦绣前程？”我忍不住在脑海里嘚瑟。
系统【提醒宿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声望是一把双刃剑。经义水平仍是你的阿喀琉斯之踵。】系统永远那么煞风景。
我撇撇嘴，不以为然。我觉得我找到了在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用超越时代的见识包装古典文学，实现降维打击。
然而，我忘了，或者说选择性地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因素——坐在紫宸殿里的那位，宋仁宗赵祯。
皇帝的喜好，才是这个时代最顶流的风向标。而我的“黑历史”，那首原汁原味的、狂傲不羁的《鹤冲天·黄金榜上》，早已像一根刺，扎在了这位年轻帝王的心头。
这日午后，我正窝在屋里，一边美滋滋地数着卖词笺的分成，一边盘算着是换个宽敞点的住处还是先买几身像样的行头，房门被不客气地敲响了。
来的是一位面白无须、身着宫中内侍服色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两个小黄门。他面无表情，眼神里带着一股宫中人特有的矜持与淡漠。
“可是柳三变？”声音尖细，不带丝毫感情。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起身：“正是在下。不知中贵人驾临，有何指教？” 这阵仗，可不像是来送温暖的。
那内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绫，朗声道：“柳三变接旨！”
我赶紧跪下，心里七上八下。圣旨？给我？好事坏事？
“朕观近日奏章，闻有柳三变者，词藻斐然，名动京华。然，卿既好‘浅斟低唱’，何须浮名？且去填词，莫误韶华。钦此。”
内侍念得平铺直叙，但我却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这段话，我太熟悉了！这正是历史上宋仁宗对我那首《鹤冲天》的著名评语！它终于来了！虽然晚了一些，但它还是来了！而且是在我声望渐起的时候，如同一记精准的闷棍！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你小子不是喜欢在女人堆里写词吗？那就好好写你的词去，功名利禄这种“浮名”，你就别想了！科举之路？朕给你堵死了！
“柳三变，领旨谢恩吧。”内侍将黄绫递到我面前，嘴角似乎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我机械地接过那卷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黄绫，叩头谢恩。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前所有的得意和憧憬，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奉旨填词”……原来这四个字，不是潇洒，是判决书。
内侍一行人走后，我瘫坐在地上，许久没有动弹。怀里的银子似乎也没那么烫手了，反而有点冰凉。
【叮！历史关键节点‘仁宗评语’已触发。主线剧情推进。】
【警告：宿主科举之路遭遇官方定性阻碍，短期内存活难度提升。请尽快调整策略。】
【阶段性任务‘扭转士林印象’部分完成，但核心矛盾激化。奖励结算延迟。】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客观。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慢慢爬起来，看着那卷黄绫，忽然觉得有点可笑。我千方百计地想扭转命运，甚至不惜给经典词篇“加私货”，提升格调，结果皇帝佬儿一句话，就打回原形。
“且去填词……”我喃喃自语，“呵呵，那就……填呗。”
一股说不清是愤怒、是无奈、还是破罐子破摔的情绪涌上心头。既然你让我填词，那我就填给你看！不仅要填，还要填得惊天动地，填得让你想忽略都难！
只是，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这“奉旨填词”的帽子，是屈辱的烙印，还是……可以另做文章的契机？
我看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夕阳，感觉汴京的繁华，第一次离我如此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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