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照

老师们的肯定让岑宁的心雀跃起来，她看向沈逾，发现他也正看着她，眼中带着同样的光芒。

老师们离开后，两人相视而笑，一种共同完成了一项挑战的成就感在空气中弥漫。

带着喜悦的心情走出音乐教室，却见章秌和几个舞蹈队的女生站在那里，似乎刚结束排练。章秌看到他们，脸上立刻扬起明媚的笑容。“沈逾，岑宁，才结束啊？真辛苦。”语气带着亲昵的抱怨，“岑宁，你可真是找了好搭档。我之前还想邀请沈逾给我们舞蹈队的小品配段乐呢，结果他一口就回绝了，说是要专心准备你们的合奏。”她笑了笑，眼神却意有所指，“看来还是你们的节目更重要。”这话听着像是玩笑，却巧妙地暗示了岑宁“独占”了沈逾，隐隐将她置于其他同学的对立面。章秌的目光在沈逾提着的琴盒上停留一瞬，笑着对岑宁说：“岑宁，真羡慕你，能和沈逾这样的高手合作，进步一定很快吧” 她的话语看似赞美，却隐隐将岑宁放在了“学习者”的位置上。岑宁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沈逾眉头微蹙，正要开口，一个爽朗的声音插了进来。“哟，都在这儿呢？章大小姐，你们的舞蹈排练完了？肯定特别精彩吧！”林淮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上还拿着乒乓球拍，额上还有汗珠，他笑嘻嘻地揽住沈逾的肩膀（被沈逾嫌弃地躲开），他像是没察觉到微妙的气氛，笑嘻嘻地插到几人中间，“沈逾，岑宁，走呗，一起回家？方楹和周晓芸还在楼下等呢。”他这番插科打诨，瞬间打破了刚刚升起的些许对峙感。章秌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看了林淮一眼，没再说什么，和同伴们离开了。

“走吧，回家。”沈逾看向林淮，语气如常，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三人一起下到楼下，林淮也朝方楹她们挥挥手：“走了走了，方楹，你家是不是也这个方向？一起呗？”他看似随意地发出邀请。

方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回去的路上，夕阳正好。林淮和周晓芸在前面斗嘴，方楹安静地跟在旁边，偶尔抿嘴一笑。岑宁和沈逾落在后面。看着朋友们打闹的样子，心里那点因章秌而起的郁气渐渐散了。

暮色渐浓，路灯次第亮起，将五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走到分岔路口，周晓芸家先到，她蹦跳着挥手告别。紧接着是方楹，她对众人微微颔首，目光在林淮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转身走进了小区。林淮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挠了挠头，对沈逾和岑宁咧嘴一笑：“那我也撤了，不打扰二位艺术家交流心得。”

一时间，只剩下岑宁和沈逾并肩走在通往筒子楼的最后一段路。周围的喧嚣褪去，只有脚步声和夜晚的风声清晰可闻。方才在音乐教室的酣畅淋漓，老师们的肯定，以及面对章秌时那份并肩的底气，都化作一种温热的情绪，在岑宁胸腔里静静流淌。

“沈逾。”

“嗯？”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他，路灯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我不是因为和你合作，才进步很快的。”

沈逾也停了下来，转身面对她，眼神带着询问。

岑宁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声音轻柔却坚定：“是因为和你一起，我才敢……才敢把心里听到的音乐，真正弹出来。”她顿了顿，像是在寻找最准确的表达，“和你合奏的时候，我好像……更像我自已了。”不是“学习者”，而是被点燃、被唤醒的另一个自己。这句话在她心里盘旋了许久，此刻终于说了出来。

沈逾静静地听着，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仿佛有星光落入，微微闪动。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看着她，目光深邃，像是在仔细描摹她此刻认真而勇敢的神情。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柔了几分：“我知道。”

不是客套的“你很好”，而是“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光芒所在，我知道我们彼此唤醒的是什么。

他微微上前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夜色中悄然缩短。他从琴盒的侧袋里，取出一页折叠整齐的乐谱，递给她。

“这是？”岑宁疑惑地接过。

“《卡农》的其中一个变奏版本，”他解释道，耳根在路灯下泛着不易察觉的淡红，“我昨晚……稍微改了几个小节。觉得那里的和声，如果更突出钢琴的清澈，可能会……更贴合你刚才说的，‘心里听到的音乐’。”

岑宁展开乐谱，就着路灯的光线看去。那确实是在原曲骨架上的细微调整，改动不大，却精妙地让钢琴的旋律线更加灵动、富有倾诉感。他不仅在听她弹奏，更在试图理解和融入她所诠释的音乐灵魂。

一股比刚才在老师们面前获得肯定时更汹涌的暖流，瞬间击中了岑宁。她捏着乐谱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你……”她一时语塞，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试试看？”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鼓励，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好。”她重重点头，将乐谱小心地抱在胸前，像守护着什么珍宝。

剩下的路，两人都没再说话。一种无声的、饱胀的情感在沉默中流淌，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走到筒子楼下，熟悉的暖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

“明天见。”沈逾看着她，声音温和。

“明天见。”岑宁看着他转身上楼，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低头看着怀里的乐谱，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她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靠着冰冷的墙壁，就着楼道里昏暗的灯光，再次展开那页乐谱。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墨迹尚新的修改笔记，仿佛能感受到他昨夜伏案时的那份专注与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