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伊瑟被玛尔斯拖出屋子时还有点懵。
“对，现在，闻。”玛尔斯言简意赅地给他下指令。伊瑟瞬间闭了嘴，跟条警犬一样抬起头把鼻孔对准空气仔仔细细嗅着。
——我为什么要这么听他的话？伊瑟腹诽。
“哪边味道更浓一点？”玛尔斯问。
伊瑟指着海岸线的方向。
“跟着你的鼻子走。”玛尔斯说。
“我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伊瑟一边充当警犬一边发问，他和玛尔斯冲着棚屋区的海岸线狂奔。
“你知道灯笼鱼吗？”玛尔斯问。
“那个头上长的灯泡的？”
“对，用灯泡吸引猎物的那个。”
“知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是灯泡？”
“对。”玛尔斯跑得气喘吁吁，还不忘抬手击倒一只落单的烂鱼，“整个岛都是灯泡，把已经捕获的猎物尸体放出来诱惑更多的猎物，这就是他运作的方式。”
“老天。”伊瑟感叹了一句。
靠近海岸线后，刚才他们特意避开的鱼潮已经避无可避地向他们撞上来。伊瑟刚打算抬手开枪，枪管却被玛尔斯压下。
“别开，太多了。”玛尔斯拉着他躲到废弃的垃圾箱后头。
“你说整个岛都是诱饵，那那些麦子……”伊瑟依然有些难以置信，“不会也是灯笼吧？”
“……什么麦子？”玛尔斯愣了一下。
“就是棚屋区长出来的那些。”伊瑟比划了一下：“性状上跟最普通的麦子一模一样，但是就是能在咸水里生长。”
没有回答。
玛尔斯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顺着他的目光过去，鱼的海浪似乎起了什么变化。他们暂停了行动，然后似乎接收到什么指令一般，鱼潮重重地呼吸了一次，鱼头调转了方向重新前进。
“这是什么情况……”伊瑟的疑惑有点太多，一个接着一个快把他的脑袋挤爆，他连挑出一个疑问问出口都很艰难。
“新的威胁，或者有他们在意的东西。”玛尔斯喃喃道，“但我没有头绪。”
“那这些东西是不是不会攻击我们那个棚屋了？”伊瑟心有余悸，“我们回去？”
“不。”玛尔斯重新把视线凝聚到海天交接处的深灰色长线，“我们依然去搞定那个领头的。”
“但是谁是领头的？他在哪儿？我们怎么解决他？”伊瑟的疑问似乎终于找到了倾泻口，冲着疑问密度较低的玛尔斯飞快传导。
“我没这个空闲，也没有这个义务给你解释。”玛尔斯检查了一下手枪的弹匣，用冷淡的语气堵住他的嘴，“但我需要你的鼻子，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够准确观测它。”
他用的是“它”。
“它。”伊瑟重复了一遍。
“或者它们。”
两个人继续向海岸线行进，沉默无言。
伊瑟无数次想转身逃走，结果是被玛尔斯一个眼神钉死在原地。这时候他的恐惧就被那双金眼睛清空，然后在赶路的时候缓缓涨潮。
他不想纠结那些海麦的事情了，反正玛尔斯也不会解释，也只会给他徒增烦恼。碰到想不明白的事情，就顺着直觉就好，别纠结，别研究。
从小都是这么过来的。
那个死在精神病院的长辈的那些模糊不清的三言两语，当年也是这么被伊瑟的意识糊弄过去的。
可是大脑在抗议。
按照心理学上的分类，伊瑟的无意识在向意识抗议。
去探究，去寻找，去追问，去纠结，去痛苦，去疯狂。
平静了二十多年的无意识，被意识糊弄了二十多年的无意识，今天忽然揭竿而起了。这算什么，命运的指引吗？
伊瑟不懂心理学，搞不明白什么无意识和意识，他只能感觉到冲动，一种根本无法抑制的脉冲信号，从后脑勺冲上天灵盖，冲爆视神经嗅觉神经还有更多不知道什么神经。
而后他听到海，听到耳边的风，听到纷杂的脚步，有自己的，有玛尔斯的。
他张开口，被命运牵动着声带颤动，吐出了一个二十多年的梦话——
“玛尔斯，鱼在爬豌豆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