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记

露露这次回来，是来找东西的。

　　她的弟弟患有严重的先天性肺部疾病，他们的医生诊断了好几轮，开了好几种药，然后他们回答了好几遍“没用”。

　　现代医药无用，于是露露转向古老而神秘的民俗药学。至少小时候弟弟窒息发作的时候，那些印第安草药制成的吸入式喷雾真的有效果。

　　而她不会种植，也不懂制药。她能做的只有搜集资料，最好还有草药样本，她的医生这么说。

　　印第安聚落的遗物在十五年前就被她全部捐给了当地图书馆。那时候她吓坏了，只想逃走，什么都没带上，也什么都不敢带上，生怕留下任何跟印第安沾边的东西，被不知道在哪儿的猎手追上。

　　所以这下好了，找自己家的东西还得办借书证。

　　“不可能！”图书管理员大惊失色，“这一大堆东西不可能就这么没了！好几箱呢！”

　　露露背着吉他盒抱着手臂：“你确定？这地方灰得像十几年没开过了。”

　　“呃……”图书管理员语塞，“我是七年前来这儿上班的，那会儿查过一次。”

　　露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上一次呢？”

　　“不记得了。”

　　露露耸了耸肩：“没了就算了，报警说盗窃吧。”

　　接警的警官是个露露看着很眼熟的男人，四十多岁，矮个，寸头，结实的肌肉被厚实的冬季警服勒得紧紧的，小眼睛，粗眉毛，戴了对圆眼镜，跟他的气质不太相符。

　　“弗雷德警官。”她听见管理员这么叫。

　　想起来了，那是十五年前印第安人聚落屠杀案的负责人，露露跟他打过很多交道，被迫的。

　　“早上好，弗雷德警官。”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上前打了个招呼。

　　“你是……”警察的视线从她的身高和肤色移动到背后的吉他盒，最后回到她红色的头发上，“我的上帝，你是米娜露露奥奈达？”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

　　“好久不见，喊我露露就好。”露露面无表情地和老相识打招呼。

　　做完笔录，两人找了个咖啡厅坐下，弗雷德大手一挥说这杯他请了。于是露露放心地点了这里面最贵的一杯卡布奇诺，然后从桌上的小盒子里拿出一包两包三包甚至更多的砂糖往杯子里加。

　　“我要不给你点杯牛奶算了？”弗雷德有点不忍心看到这杯7美元的卡布奇诺被糟蹋。

　　“工业糖精有助于我居安思危。”露露一本正经。

　　弗雷德无话可接，只好地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来关心案子进展的吗？”

　　露露瞥他一眼：“难道你们真查出什么了？不是已经以悬案结案了吗？”

　　“呃，没有。”弗雷德更窘迫了。

　　“只是回来找点东西，就是没想到图书馆的那些东西丢了，白跑一趟。”露露的视线落到弗雷德空无一物的无名指上，“说说你吧，你这十五年过得怎样？没结婚？”

　　弗雷德笑了笑：“没碰到合适的。”

　　“噢——”露露眨了眨眼，“也没在谈？”

　　“没有，你问这个干嘛？”

　　“关心老朋友情感状况。毕竟镇上我还认识的活人基本就剩你了。”

　　弗雷德没接话。

　　“既然东西没了，那我也准备走了。”露露抿着名为咖啡的糖水混合物。

　　“这就走了？”弗雷德睁大那双小眼睛，“我们还是可以找找那堆东西的吧！”

　　“那不是你们警察的活吗，找到了通知我就行，没找到难道还指望我来帮你们找？”

　　“其实警局应该还存了一部分当年的物证——而且你十五年没回来了，真不多呆会儿？”弗雷德试图挽留。

　　露露从咖啡杯的杯沿抬起眼皮。

　　十五年前弗雷德求着她做笔录多说两句情报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一模一样，只有脸上多了几道皱纹的区别，蠢爆了。

　　“你给我找点事，我就留。”她决定给他个机会。

　　于是她站在这栋民宅前，和弗雷德一起调查一场失踪案。

　　“昨天镇北的玛莲娜女士哭着打电话报案，说她丈夫去湖边工地上工，整整一个月没回家。”弗雷德单手插兜敲了敲门，一边给露露介绍情况。

　　开门的是个硕大的滚圆肚皮。

　　一名孕妇，四肢消瘦，肢体末端和面部水肿显而易见。

　　“你们是？”她的声音纤细而游移。

　　弗雷德亮出警官证。

　　“哦我的上帝，是萨德的事情有进展了吗？”她情绪瞬间沸腾，把警官和明显不是警察的露露请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