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派出所调解室的空气混浊而压抑。尽管可可提供了清晰的证据——希宇腿上缝合好的狰狞伤口照片、医生的诊断证明、甚至有几个当时在场后来良心发现愿意作证的路人证词——但面对韩父那套“老子管教儿子天经地义”、“不小心失手”的无赖说辞，以及希宇确实心智不全、需要管教的“客观事实”，处理此事的民警显得十分为难。

“可可警官，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一位年长的民警搓着手，面露难色，“但是……你看，这毕竟是家庭内部矛盾，父亲管教孩子，虽然方式过激了点，但主观上很难认定为故意伤害。以往类似的案例，除非造成重伤、死亡这种严重后果，否则……我们最多也就是批评教育，责令严加看管。”

“批评教育？严加看管？”可可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耳朵因为极致的愤怒而紧紧贴在头皮上，尾巴炸开，根根毛发直立。她死死咬着牙，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摩擦的咯咯声，为了避免失控咆哮，她一把抓下自己的警帽，塞进嘴里，用坚硬的帽檐抵住牙齿，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暴怒。

最终，在一番程式化的“调解”和“警告”后，韩父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挑衅的眼神，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派出所。临走前，他甚至故意凑近可可，压低声音，恶毒地说：“看好了，傻子终究是我的种。你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可可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嘴里还咬着那顶警帽，翡翠色的瞳孔缩成一条危险的细线，里面翻涌着冰冷的风暴。直到那个令人作呕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猛地将警帽从嘴里拿出来，帽檐上赫然留下了几个深深的牙印。

她转身，大步离开派出所，每一步都踩得地面咚咚作响，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无力踏碎。

回到医院病房，希宇因为麻药和惊吓过后，正昏昏沉沉地睡着，腿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主治医生正好来查房，看到可可，面色凝重地把她叫到一边。

“伤口处理好了，万幸没有伤到主要血管和神经，骨头也只是轻微划痕。”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后怕，“但是，问题在于那把刀。据你们说，是家用切过生肉的水果刀？”

可可心中一凛，点了点头。

“刀上细菌很多，伤口已经有轻微感染的迹象，我们用了强效抗生素，必须密切观察。”医生的表情非常严肃，“如果真的感染控制不住，或者……我是说万一，当时力道再大一点，伤到了骨头和主要动脉，引发严重骨髓炎或坏死……那后果不堪设想，很可能……就需要截肢了。”

“截肢”两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可可心上，让她瞬间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她回到病床边，看着希宇安静的睡颜，看着他腿上刺眼的纱布，想到那个恶魔父亲逍遥法外，想到法律在“家庭管教”这块灰色地带的无力，想到医生描述的可怕后果……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愤怒和坚定决心在她眼中凝聚。

她轻轻握住希宇没有受伤的手，指尖冰凉。

妥协？等待？指望那个男人良心发现或者法律某天突然完善？

不。

她不会再给那个恶魔任何伤害希宇的机会。

既然现有的规则无法保护他，那么，她就用她的方式，来彻底铲除这个毒瘤。

她的尾巴缓缓垂下，尾尖却危险地轻轻摆动了一下，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阳光透过病房窗户，照在她紧绷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