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的日子缓慢而艰难。希宇腿部的截肢伤口逐渐愈合,但幻肢痛和心理上的创伤依旧不时折磨着他。可可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喂饭、擦身、安抚他因噩梦惊醒的情绪,用尽一切办法想让他好受一点。
然而,命运似乎觉得给他的磨难还不够多。
一天清晨,护士在例行检查时,无意中碰到了希宇的左手手腕——就是那天可可因误解而用力铐住的地方。希宇立刻疼得缩了一下,小脸皱成一团。
护士觉得不对劲,小心地解开之前包扎的纱布。当伤口暴露在灯光下时,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之前只是有些红肿化脓的铐痕,此刻已经变得狰狞可怖。伤口周围的组织呈现出不健康的暗红色,甚至有些发黑,肿胀得厉害,脓液不断渗出,散发出一股异味。伤口边缘的皮肤因为炎症而紧绷发亮,明显是严重的感染。
“怎么会这样?!”可可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她每天都有关注这个伤口,按时换药,明明之前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了!
医生被紧急叫来,脸色立刻凝重起来。他仔细检查后,语气沉重:“感染非常严重,已经深入肌腱和韧带。应该是之前抓捕时,金属手铐造成的创伤本身就比较深,加上患者免疫力极度低下,所以……”
后面的话,可可几乎听不清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只看到医生的嘴在一张一合,吐出让她如坠冰窟的字眼:
“……细菌耐药……感染失控……如果抗生素压不住,为了阻止败血症……可能……也需要考虑截肢……”
截肢?
左手手腕?!
可可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她扶住病床的栏杆,指甲几乎要掐进冰冷的金属里。
腿部的截肢已经让她痛不欲生,那是那个恶魔父亲造的孽!可这手腕上的伤……这差点也要导致截肢的感染……源头是她啊!
是她!是她亲手给他戴上的手铐!是她当时的愤怒和误解,造成了这第二次、几乎要再次夺走他身体一部分的伤害!
如果说希宇父亲的暴行让她愤怒,那这次由她自己造成的、险些酿成的悲剧,则让她陷入了毁灭性的自责和悔恨之中。那种感觉,比被刀剜心还要痛苦千万倍。
她看着希宇因为手腕疼痛而泪眼汪汪、却还努力忍着不哭出来的样子,看着他茫然不知自己又一次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无辜眼神,可可的心碎成了齑粉。
医生和护士们立刻采取了更激进的治疗方案,强效抗生素通过静脉直接输入,伤口被彻底清创,剔除掉坏死的组织,过程触目惊心。可可就站在旁边,死死地盯着,每一次清创都像是在凌迟她的心。
她恨!恨那个利用希宇善心的恶魔!更恨当时那个被怒火蒙蔽了双眼、没能看出他异常的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可可几乎不眠不休,所有的心思都挂在希宇的手腕上。她配合医生护士的每一次治疗,眼睛熬得通红,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她不敢想象,如果希宇再失去一只手……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或许是她的虔诚祈祷和医护人员的全力救治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希宇顽强的生命力在支撑,在用了数种顶级抗生素后,手腕感染的势头终于被艰难地控制住了。虽然伤口愈合后会留下永久性的、比腿上更显眼的疤痕,功能也可能受到一些影响,但万幸的是,这只手,保住了。
当医生最终宣布“危险期已过,不需要截肢了”时,可可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病房的地上,眼泪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那不是喜悦的泪,而是后怕、是愧疚、是劫后余生般虚脱的释放。
她爬到希宇床边,握住他那只被层层纱布包裹、但终究保住了的手,将脸颊埋在他冰凉的手心里,泣不成声。
“对不起……希宇……对不起……”她反复呢喃着,声音嘶哑破碎,“姐姐错了……姐姐再也不会……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这一次的教训,刻骨铭心。
她意识到,守护不仅仅是抵御外来的伤害,更要时刻警醒,避免自己因为任何原因,成为伤害他的源头。她的力量,她的意志,必须绝对清醒和克制。
她抬起头,看着希宇因为疲惫而睡去的脸,眼神里除了浓得化不开的爱与怜惜,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如同誓言般的审慎。
这条守护的路,她必须走得更加小心,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