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窗外是秋末冬初略显苍白的阳光，房间里却弥漫着一种药香与淡淡暖意交织的安宁。希宇虚弱地躺在柔软的床上，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额发被细汗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刚刚经历了一阵肠胃不适带来的轻微呕吐，他此刻显得有些脱力，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掩去了平日那份懵懂，只余下疲惫。

可可刚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点温水，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拭嘴角和额头。她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刘道长昨日那番关于“因果转移”的惊人话语。

就在这时，希宇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有些模糊，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落在可可写满担忧的脸上。出乎可可意料的是，他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并没有痛苦和委屈，反而……漾开了一种极其柔软、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幸福的光芒。

他微微动了动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却清晰地传到了可可耳中：

“姐姐……不生小猫病……真好……”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力气，然后嘴角努力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希宇……吐……没关系……希宇替姐姐……难受……”

他的眼神纯净得如同山涧清泉，里面没有丝毫虚假或强撑，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欣慰。在他简单而纯粹的世界观里，逻辑是如此直接：姐姐（可可）不会像小花那样得可怕的猫传腹了，这是天大的好事。而如果一定要有人承受一些不舒服，那么由他来承受，是再好不过的安排。他甚至将这视为一种…幸运和幸福。

看着他因为能够“替”自己承受痛苦而感到安心甚至喜悦的模样，可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几乎无法呼吸。

她瞬间明白了刘晓晨道长所说的那种“守护契约”的深层含义。这不仅仅是身体的因果转移，更是希宇那颗纯净到极致的心，在无意识中，将对小花的愧疚、深爱和那份“愿代其受苦”的执念，化作了今生面对病弱时的一种奇异而坚定的幸福感。

他不是不觉得难受，而是在他的认知里，这份难受，是与姐姐（可可）的安全紧密相连的，是他能为姐姐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所以，他甘之如饴。

可可猛地俯下身，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捧住希宇的脸颊，将自己的额头抵住他微凉的额头。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滚落下来，滴在希宇的脸上。

“傻瓜……希宇你这个大傻瓜……”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姐姐不需要你替……姐姐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只要你好好活着……”

希宇似乎被她汹涌的情绪感染，眨了眨眼，伸出虚弱的手，笨拙地想要擦去她的眼泪，小声地、固执地重复：“姐姐……不病……希宇……开心……”

这一刻，可可深刻地体会到，她和希宇之间的纽带，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深刻、更加复杂。那是一种融入了前世今生、包含了牺牲、守护与无尽怜爱的宿命纠缠。她紧紧抱住希宇，仿佛要将自己健康的生命力渡给他一般。

原来，被如此纯粹而决绝地爱着、守护着，哪怕是以这种看似“病弱”的方式，也是一种沉重到令人心碎的幸福。 而她能做的，就是用未来无数个日夜的陪伴与照顾，来回应这份沉甸甸的、跨越了轮回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