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夜深人静，房间里只有加湿器细微的嗡鸣和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可可刚刚为希宇换上了干爽的睡衣，仔细地掖好被角，自己也躺在他身边，用手臂轻柔地环住他，试图用自己温暖的体温驱散他似乎从骨子里透出的那丝虚弱和寒意。

希宇似乎感受到了这份熟悉的温暖与安全感，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她怀里缩了缩，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然而，没过多久，他的嘴唇轻轻嚅动，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破碎却清晰地钻进了可可的耳朵里：

“小花……来……”

“这里……暖和……”

“不怕……希宇在……”

这几个简单的词语，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可可心中那道最脆弱、最酸楚的闸门！

“小花……来……”——那是前世，年幼的希宇在寒冷的夜晚，对着那只戒备又虚弱的小三花猫，一遍遍发出的、充满期待却屡屡被拒绝的呼唤。

“这里……暖和……”——那是他笨拙地展示着自己用旧衣服搭建的猫窝，或是掀开自己被角时，最真诚的许诺。

“不怕……希宇在……”——那是他试图对抗父亲带来的阴影，给予小花，也是给予自己那微薄却全部的安全感。

而此刻，他在病中，在因为“替”小花承受痛苦而感到隐秘幸福的睡梦里，依然执着地呼唤着那个名字，依然本能地想要提供那份他曾经未能被完全接纳的“暖和”与守护。

这一刻，可可脑海中所有关于前世的碎片、邻居的叙述、希宇如今的病弱与幸福低语、以及那份沉重的“轮回印记”……所有线索和情感轰然汇聚，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坚强。

她再也无法抑制，一直强忍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希宇胸前的衣襟。她猛地收紧手臂，将希宇整个紧紧地、几乎是颤抖地搂进怀里，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分离。

“唔……”希宇在睡梦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力拥抱弄得有些不舒服，轻轻哼了一声。

但这声哼唧却让可可抱得更紧，她将脸深深埋进希宇的颈窝，泣不成声，破碎的誓言混合着滚烫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烙在希宇的皮肤上，也烙在她自己的灵魂里：

“不走了……姐姐不走了……再也不会像小花那样离开你了……”

“对不起……希宇……对不起……小花那时候……太笨了……不知道你有多好……”

“这一次……姐姐哪里都不去……死也不会再离开你……永远陪着你……永远暖和……”

“我会保护好自己……更会保护好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控制的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心疼和一种超越生死的决绝。

她不是在安慰希宇，更像是在对着冥冥中的命运，对着那个未能善终的前世，立下最郑重的血誓。

希宇似乎被她剧烈的情感波动和滚烫的泪水所影响，在梦中不安地动了动，但最终，或许是可可怀抱的温暖和那不间断的低语安抚了他，他并没有醒来，反而更深地依偎进这个充满了泪水、誓言与无尽爱意的怀抱里，呼吸渐渐重新变得绵长。

窗外，夜色深沉。屋内，猫娘警官抛弃了所有坚强，哭得像個孩子，将她失而复得的、跨越了轮回的小王子，紧紧拥在怀中，用泪水洗涤着前世的遗憾，也用炙热的誓言，浇筑着今生永不离弃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