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南江,暑气尚未完全褪去,秋老虎正烈。沈夕桐抱着刚领的新书,沿着林荫道往宿舍走,额角沁出细密的汗。道旁的凤凰木落了满地火红的花瓣,踩上去软绵绵的,像铺了层天然的地毯。
路过篮球场时,一阵嘈杂的欢呼声涌来。她下意识地往场内看了眼,一群穿着球衣的男生正在打比赛,动作激烈,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和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青春的躁动。
沈夕桐收回目光,加快了脚步。自从江岫白离开后,她对篮球场总带着点下意识的回避,那些跳跃、奔跑的身影,总会让她想起某个曾经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
就在她即将走出篮球场范围时,一个篮球突然从场内飞了出来,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朝她的侧脸砸来。
“小心!”
惊呼声中,沈夕桐只觉得眼前一花,手里的书本“哗啦”一声散落一地。她下意识地闭上眼,预想中的撞击却没有到来。
几秒后,她试探着睁开眼,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稳稳地抓着那个篮球,篮球的气嘴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而手的主人,正微微俯身看着她,眼里带着几分关切。
“没事吧?”男生的声音低沉悦耳,像秋日午后的风,带着点清爽的凉意。
沈夕桐这才回过神,连忙后退一步,脸颊有些发烫:“没、没事,谢谢你。”
男生直起身,把篮球扔回场内,对着里面喊了句“传球看着点人”,随即弯腰帮她捡散落的书本。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脖颈处挂着条黑色的运动毛巾,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锁骨处,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西方音乐史》?”他捡起一本封面印着五线谱的书,抬眼看向沈夕桐,眼里带着点笑意,“音乐学院的?”
“不是,”沈夕桐摇摇头,也蹲下身帮忙捡书,“中文系的,选修了音乐鉴赏。”
“哦,”男生点点头,把捡好的书递还给她,“我是经管系的,周砚。”
“沈夕桐。”她接过书本,抱在怀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她像触电似的缩回手,“今天真的谢谢你,不然我肯定要被砸懵了。”
“举手之劳,”周砚笑了笑,眼角有颗小小的痣,笑起来时格外明显,“他们打球太疯了,我刚才就在旁边看,正好看到球飞过来。”
场内传来队友的呼喊声:“周砚!快回来!就等你了!”
周砚回头喊了句“马上”,又转过来对沈夕桐说:“书本没摔坏吧?要是有破损,我赔你本新的。”
“不用不用,”沈夕桐连忙摆手,“就是有点乱,整理一下就好。”
周砚看她怀里的书确实只是散开了,没有明显破损,才松了口气:“那我先过去了,下次路过这儿小心点。”
“好,谢谢你。”沈夕桐抱着书本,看着他转身跑回篮球场。他的动作很灵活,起跳投篮时身姿舒展,引来场内一阵欢呼。
她站在原地愣了愣,低头整理书本时,发现最上面的《唐诗宋词选》里夹进了一片凤凰花瓣,火红的颜色衬着泛黄的书页,竟有种意外的和谐。
回到宿舍,舍友们正在讨论刚开学的新鲜事。下铺的李萌看到她进来,立刻凑过来:“夕桐,你刚才路过篮球场了?听说经管系的周砚学长在那儿打球,超帅的!”
沈夕桐叠着书的手顿了顿:“周砚?”
“对啊,”李萌一脸兴奋,“他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连续两年拿了全国大学生创业大赛金奖,人长得帅,性格还好,据说好多女生追呢。”
沈夕桐这才知道,刚才帮她挡篮球的学长,竟然是学校里的“传奇人物”。她想起他递书时的眼神,干净温和,没有丝毫盛气凌人,和“风云人物”的标签似乎有点不符。
“你碰到他了?”李萌眼尖地看到她脸上的异样。
“嗯,”沈夕桐点点头,“刚才有个篮球差点砸到我,是他帮我挡住了。”
“哇!这是什么神仙缘分!”李萌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快说说,他跟你说话了吗?是不是特别温柔?”
沈夕桐被她问得有点不好意思,含糊地点点头:“就说了几句话,挺礼貌的。”
她没说的是,周砚捡书时,手指拂过《西方音乐史》封面的样子,专注得像在研究一份重要的文件;也没说他转身跑向球场时,运动服的衣角掀起,露出腰间一小片紧实的皮肤,像极了某种蓄势待发的力量。
接下来的几天,沈夕桐去图书馆时,偶尔会在路过篮球场时看到周砚。他通常是傍晚才来,穿着那件白色T恤,带着黑色毛巾,有时和队友打比赛,有时一个人在场边练习投篮,动作标准流畅,不像江岫白那样带着点野劲,却有种沉稳的韵律感。
她每次都只是匆匆路过,没有打招呼,他似乎也没注意到她,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周五下午,沈夕桐去吉他社练琴,刚走到活动室楼下,就看到周砚站在公告栏前,手里拿着张社团招新表,似乎在犹豫什么。
“学长?”沈夕桐下意识地打了声招呼。
周砚回过头,看到是她,愣了愣随即笑了:“沈同学?好巧。”
“你也来看社团招新?”沈夕桐走近些,看到他手里的表是创新创业社的。
“嗯,”周砚点点头,“想找几个有想法的学弟学妹,一起做个新项目。你呢?来吉他社?”
“对,”沈夕桐指了指楼上,“我是这里的成员。”
“怪不得你看《西方音乐史》,”周砚恍然大悟,“会弹吉他?”
“会一点。”
“改天有机会听听?”周砚的眼里带着真诚的好奇,“我对音乐不太懂,但总觉得会乐器的人很厉害。”
“学长太客气了。”沈夕桐的脸颊有点发烫,“创业大赛才厉害呢,我们系的老师都拿你当例子讲。”
周砚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就是运气好。”他看了眼手里的招新表,忽然说,“其实我还想报个音乐相关的社团,培养点兴趣,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跟上进度。”
“吉他社就很适合啊,”沈夕桐脱口而出,“我们社里有很多零基础的成员,大家一起学习,氛围很好。”
周砚眼睛亮了亮:“真的?那我能报吗?”
“当然可以,”沈夕桐笑着指了指吉他社的招新点,“我带你过去登记。”
两人一起往招新点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凤凰花瓣落在周砚的肩膀上,沈夕桐想提醒他,又觉得有点唐突,只好假装没看见。
登记完信息,周砚看着沈夕桐:“以后就是社员了,请多指教。”
“学长太客气了。”沈夕桐笑着说。
周砚拿起背包:“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下周活动见。”
“下周见。”
看着周砚离开的背影,沈夕桐忽然觉得,这个秋天似乎有了点不一样的色彩。不是轰轰烈烈的悸动,而是像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漾开一圈浅浅的涟漪,带着点新鲜的期待。
回到吉他社,林宇正在调试音响,看到她进来,笑着问:“刚才在楼下跟谁说话呢?笑得那么开心。”
“经管系的周砚学长,”沈夕桐拿起吉他,“他也报了我们社。”
“周砚?”林宇愣了愣,“那个创业大神?他怎么会来吉他社?”
“说是想培养点兴趣。”沈夕桐拨了个和弦,“他人好像挺好的,今天还帮我挡了个篮球。”
林宇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索,随即笑了:“那挺好,多个人多份热闹。”
沈夕桐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指尖在琴弦上滑动,弹出一段轻快的旋律。窗外的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落在琴弦上,闪着细碎的光。
她想起周砚挡篮球时那只稳稳的手,想起他捡书时专注的眼神,想起他说“想培养点兴趣”时认真的样子。这些画面像散落的音符,暂时还拼凑不成完整的旋律,却已经在心里留下了浅浅的印记。
也许,这个秋天会有点不一样。沈夕桐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有些故事,不必刻意追寻,该发生的时候,自然会像这秋日的风,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轻轻吹过来。
而篮球场那次意外的援手,就像一个温柔的序曲,预示着某种新的可能,正在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