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

沈清悦被软禁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沈家别墅内激起惊天骇浪，却又被沈居澜用强硬手段死死压住，未能泄露到外界分毫。

周婉经受不住这连续的打击，一病不起，整日躺在房间里以泪洗面，医生进出频繁，别墅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药味和绝望气息。

沈国栋在得知沈清悦的所作所为后，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滔天怒火和一种被愚弄的耻辱。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摔碎了所有能摔的东西，咆哮声隔着门板都令人心惊。但这一次，他的怒火无处发泄。沈清悦是周婉一手带大的，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这个养女乖巧的表象所蒙蔽？更让他感到无力的是，处理这一切的，是他那个越来越难以掌控的儿子沈居澜。他试图过问，却被沈居澜以“为沈家声誉和集团稳定考虑”为由，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沈国栋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家、在集团，已经大权旁落。

整个沈家，仿佛一夜之间褪尽了所有华丽的伪装，露出了内里腐朽不堪的真实模样。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压抑的仇恨。

在这场风暴中，沈未晞像个局外人。她依旧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安静地看书，或者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打。外面的哭闹、争吵、医生的低语，似乎都与她无关。大仇得报，并没有带来预想中的狂喜，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虚无。

她知道，沈清悦的结局已经注定。沈居澜绝不会放过她，等待她的，要么是悄无声息的“消失”，要么是法律的严惩。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沈家这座牢笼，还没有彻底崩塌。

这天深夜，别墅里终于安静下来。沈未晞鬼使神差地走下楼梯，想去厨房倒杯水。经过书房时，她发现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

她轻轻推开门。

沈居澜独自坐在书桌后，台灯的光晕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他面前放着酒杯，里面的液体所剩无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烟草味。他似乎有些疲惫，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心微蹙。

听到开门声，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扫过来。看到是沈未晞，那锐利稍稍收敛，但依旧深沉难辨。

“还没睡？”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沈未晞走进书房，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睡不着。”她走到书桌前，目光落在那个空酒杯上，“看来你也一样。”

沈居澜没有否认，重新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轻轻晃动着。“事情差不多了结了。”他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试探。

“沈清悦是了结了，”沈未晞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无波，“但这个家，还在。”

沈居澜晃动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她，眼底深处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沈未晞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嘲讽，“大哥，你忘了我们最初的协议了吗？‘搞垮这个家’。现在，只是除掉了一个沈清悦，沈国栋和周婉还好端端地坐着，沈氏集团虽然伤筋动骨，但还在你手里撑着。这算什么搞垮？”

她向前一步，双手撑在书桌边缘，直视着沈居澜的眼睛：“还是说，你现在大权在握，开始舍不得了？觉得当这个沈家的主人，感觉也不错？”

书房里陷入了死寂。只有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在空气中激烈碰撞。

沈居澜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所有伪装、眼神锐利如刀的女孩。她不再是那个摆烂的草包，也不是那个只知复仇的怨灵，而是一个冷静的、步步为营的合作者，或者说……监督者。

良久，沈居澜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沈未晞，你以为我做这一切，是为了取代沈国栋，当沈家的新主人？”

“不然呢？”沈未晞挑眉。

沈居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精让他冷白的皮肤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那恨意，并非完全针对沈清悦或沈国栋，更像是对整个沈家，或者说，对某种宿命的憎恶。

“这个家，从根子上就烂透了。”他放下酒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虚伪，冷漠，唯利是图。沈国栋是这样，周婉是这样，沈清悦更是这样。在这里长大，就像被困在一个华丽的坟墓里。”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什么。

“上辈子，你死后，沈家并没有因此有任何改变。沈国栋很快扶植了新的傀儡，周婉继续她的贵妇生活，仿佛你的死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我……”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依旧是那个完美的继承人，按照他们设定好的轨迹，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生下继承人，维持着沈氏这艘破船的体面……直到最后，我也没能逃脱这个牢笼。”

沈未晞怔住了。她从未想过，沈居澜上辈子的结局竟是如此。她一直以为，他是沈家最大的受益者。

“所以，”沈居澜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沈未晞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疯狂，“我回来，不是为了继承，而是为了毁灭。彻底毁掉沈家这个扭曲的怪物，毁掉它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枷锁。沈清悦是开始，沈国栋和周婉是过程，而最终的目标，是让‘沈氏’这个名字，彻底成为历史。”

他站起身，走到沈未晞面前，两人距离极近，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香。

“现在，你明白了吗？”他低头看着她，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千钧之力，“我们的目标，从未改变。”

沈未晞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看着沈居澜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毁灭欲，终于明白，他们确实是同类。都是被这个家伤得体无完肤，从地狱爬回来复仇的恶鬼。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

“明白了。”她轻声说，“那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对付沈国栋？”

摊牌之后，合作进入了新的阶段。目标一致，手段将更加凌厉。沈家的丧钟，即将正式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