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万宁剧烈咳嗽后逐渐平稳的呼吸,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生命之光,苏晚萤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然而,紧随其后的不是喜悦,而是如同决堤洪水般的后怕与自责。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想帮沈万宁解开身上的藤蔓,一边眼泪掉得更凶,语无伦次地哽咽道: “对不起……万宁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非要任性跟着来,非要来找墨渊,你也不会被卷进来……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不会……不会差点就……”那个“死”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巨大的愧疚感几乎要将她淹没,“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没用了,还连累了你……”
沈万宁虚弱地靠在木桩上,任由她笨拙地解着绳索,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混乱的战场——疯狂涌动的蛇群、与怪物和蛇群搏斗的石头巨人、以及不远处脸色铁青、挥匕防守的谢灵灵。最后,他的目光落回到眼前哭得像个孩子、满身狼狈却依旧在努力救他的苏晚萤身上。
他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一如既往的、带着点痞气却无比真实的虚弱笑容。
“傻丫头……”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别把所有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不必自责。”
苏晚萤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不解地看着他。
沈万宁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来找阿渊,是我自己的决定。之前千方百计拦着你,是怕你受不了这苦,更怕……”他顿了顿,目光深邃,“更怕阿渊那小子看到你受苦,会心疼得发疯,到时候情况更糟。”
“至于你来不来,”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事实的平静,“对我的影响,其实真的不大。该我面对的,躲不掉。”
他看着苏晚萤依旧困惑的眼神,语气突然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而且……晚萤,你搞错了一件事。” “若不是你,我可能……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什么?”苏晚萤彻底愣住了,连解绳索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茫然地看着他,“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万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他的眼神锐利,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经历: “你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进入了那个地方,见到了……‘冥朔’,对吧?” “那个一片漆黑,只有无数双金色眼睛的……幻觉世界。”
沈万宁的话如同惊雷,在苏晚萤脑海中炸开。他也进入了那个幻觉世界?他知道冥朔?
看着苏晚萤震惊的眼神,沈万宁快速而低声地解释,语速因虚弱而有些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在那里……唤醒了他,哪怕只有一瞬间……让他从纯粹的疯狂里找回了一丝理智。他感知到了……有人用‘人’作为祭品来愈合他的伤口,这触碰了他的底线……”
他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继续道:“所以,他强行……中断了献祭的链接!就在我的生命力几乎要被抽干的那一刻……链接断了。我就像溺水的人突然被拉上了岸,留下了最后一口气,陷入了最深层的假死……如果没有你让他清醒那一下,他根本不会在意祭品是谁,我会被彻底吸干……”
苏晚萤终于明白了!原来她在那片黑暗虚空中的努力,她不顾一切的拥抱和呼唤,不仅安抚了冥朔的痛苦,更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无形中为沈万宁争取到了这唯一的生机!巨大的放松和一种奇异的连接感让她几乎虚脱,她张了张嘴,还想问更多关于冥朔状态、关于献祭细节的问题……
“别问了!”沈万宁猛地打断她,眼神锐利地扫过越来越混乱的战场。石头巨人虽然勇猛,但蛇群和怪物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谢灵灵也正试图重新控制局面,阴冷的目光已经再次锁定了他们这边。
“现在不是时候!”沈万宁低吼,“趁乱!快跑!”
苏晚萤看着他那连站立都勉强、苍白如纸的脸色,心急如焚:“可是你……你根本没力气了!我们怎么跑?!”
沈万宁闻言,脸上却露出一个混合着痛苦与桀骜的笑容,那双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眼睛里,此刻燃起的是属于强大兽人的骄傲和对兄弟毫无保留的信任。
“不……”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冥朔那家伙……对兄弟的帮助,绝不只是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那么简单……”
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沈万宁的身体表面猛地涌动起一股微弱却坚韧的黑紫色光芒!他的身形在光芒中急剧膨胀、变形!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原本虚弱倚靠着木桩的人类形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庞大无比、覆盖着幽暗坚硬甲壳的巨型蜘蛛!
他八只复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虽然气息依旧有些不稳,但那属于顶级捕食者的威压已然回归!
“抓紧了!”低沉的声音直接从蜘蛛形态的沈万宁体内发出,带着嗡嗡的回响。
不等苏晚萤反应,几根晶莹而极具韧性的蛛丝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而轻柔地缠绕上她的腰肢和手臂,形成一个牢固的背带,将她稳稳地固定在他宽阔而坚硬的蜘蛛背部。
“走!”
随着一声低喝,沈万宁巨大的蜘蛛腹部对准山洞上方一处较为薄弱的岩壁,
噗——!
一道粗壮的、闪烁着银光的蛛丝如同炮弹般喷射而出,精准地黏附在岩壁顶端!
下一刻,苏晚萤只感到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整个人随着沈万宁庞大的蜘蛛身躯腾空而起,如同荡秋千一般,划过混乱的战场上空,将下方谢灵灵气急败坏的尖叫、石头巨人的怒吼以及无数蛇群的嘶鸣,都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夜色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巨大的蜘蛛载着少女,利用坚韧的蛛丝,在崎岖的山林间飞速荡行,逃离了这片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