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朔抱着苏晚萤,在一路死寂般的敬畏目光中,穿行于城堡幽深华美的廊道,最终抵达一处守卫森严的侧殿。他一声令下,候命多时的蛇族医官和侍从立即无声而高效地行动起来。
苏晚萤被引入一间弥漫药香的暖阁 两位蛇女侍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 "姑娘小心。"年长些的蛇女声音温和,"热水已备好,加了月见草和银叶兰,最能止痛安神。"
当褪下那身血迹斑斑的衣物时,年轻些的蛇女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苏晚萤肩头的箭伤深可见骨,背上的鞭痕交错纵横。 "那群天杀的......"年轻蛇女低声咒骂,被年长蛇女用眼神制止。
浸入温热药浴的瞬间,苏晚萤忍不住轻颤。草药的清香包裹着她,热水轻柔地抚过伤口,带来刺痛的缓解。 "请姑娘稍忍。"年长蛇女用软巾蘸着药水,极轻地擦拭她肩头的伤,"这是冥大人特意吩咐的雪莲膏,再深的伤口也不会留疤。"
苏晚萤虚弱地点头,在氤氲水汽中轻声问:"你们......经常处理这样的伤势?" 年轻蛇女一边为她梳理打结的长发,一边答道:"冥大人从不让人近身侍奉。我们是第一次见大人这般在意一个人。"
洗净后,她们为她敷上冰凉的药膏,用蛛丝织就的绷带仔细包扎。最后换上的月白裙袍触感如云,袖口绣着的暗金蛇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这纹样......"苏晚萤轻抚袖口的刺绣。 "是冥大人鳞片的纹路。"年长蛇女为她系好衣带,"在蛇族,这是至高的庇护。"
沈万宁则在隔壁接受截然不同的照料 两位强壮的蛇族侍从扶着他进入浴池,动作干脆利落。 "兄弟,忍着了。"一个脸上带疤的侍从利落地剪开他染血的衣物,"你这蜘蛛壳子够硬,挨了蝮牙三鞭居然没碎。"
沈万宁疼得龇牙咧嘴:"那混蛋的鞭子......淬了毒?" "蚀骨藤的汁液。"另一个侍从检查着他的伤口,"不过对你这种体质的,躺两天就好了。"
清洗伤口时,带疤侍从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是冥大人的兄弟?" 沈万宁靠在池边,懒懒抬眼:"怎么?不像?" 两个侍相对视一眼,突然大笑:"像!太像了!就冲你这不怕死的劲儿!"
他们用烈酒为他消毒,动作粗犷却精准。换上黑色劲装时,侍从忍不住赞叹:"这料子是用冥大人褪下的蛇鳞混着金线织的,刀枪不入。看来大人是真把你当兄弟了。"
当两人重新出现在冥朔面前时,仿佛脱胎换骨。苏晚萤穿着月白裙袍,湿发披肩,虽脸色苍白却难掩清丽;沈万宁一袭黑衣,虽然步履仍虚,但眼中已恢复了往日神采。
冥朔站在殿中,看着焕然一新的两人,目光在苏晚萤身上停留片刻,金色竖瞳中的冰冷终于融化些许。 "这里很安全。"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殿中格外清晰,"你们可以放心休息。"
历经生死劫难,他们终于在这位蛇族王裔的羽翼下,获得了暂时的安宁。烛火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仿佛预示着一段全新篇章的开启。
冥朔那句“放心休息”似乎驱散了最后一丝紧绷的空气。苏晚萤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张铺着柔软兽皮的宽大座椅上,沈万宁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旁边,虽然牵动伤口时还是会让他龇牙咧嘴。
殿内熏香袅袅,暂时隔绝了外界的血腥与纷争。苏晚萤看着眼前气息深沉内敛、与记忆中那个学院里的墨渊学长既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冥朔,又看了看身边劫后余生的沈万宁,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冥朔……你,你还好吗?那个‘褪凡’……是不是很痛苦?” 她想起在幻觉世界中看到他被痛苦能量撕扯的模样,眼中不禁流露出心疼。
冥朔的目光与她相接,金色的竖瞳柔和了些许。“无妨。”他言简意赅,似乎不愿多提自身承受的煎熬,反而将问题引回他们身上,“你们呢?如何找到这里?路上……发生了什么?” 他的视线扫过苏晚萤肩膀上厚厚的绷带和沈万宁衣袍下隐约透出的伤痕,眼神微暗。
沈万宁叹了口气,抢在苏晚萤前面,用他那特有的、带着点痞气却难掩虚弱的声音说道:“别提了,阿渊。你这地方可真不好找,规矩也多。” 他大致讲了如何通过“虫二”茶馆找到线索,如何穿越南境山脉,以及在山中遭遇山魈袭击,苏晚萤的玉镯如何爆发力量惊退怪物的事。
“……多亏了晚萤丫头这镯子,不然我们可能都到不了那个峡谷。” 沈万宁说着,看了苏晚萤一眼。
苏晚萤接着他的话,声音依旧有些轻,但条理清晰:“我们是在那个峡谷遇袭的。先是蛛丝被不知从哪里来的飞刀切断,然后……我就中箭了,箭上好像有迷药。”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肩膀,回想起那失控下坠的瞬间,仍心有余悸。“再醒来,就在那个石室里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后怕,将石室中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谢灵灵如何出现,如何得意地讲述她利用献祭和控制石巨人的事,蝮牙如何蛮横不听解释,诬陷他们是小偷,摔碎了玉镯,还对他们用刑……
当她说到玉镯被摔碎的那一刻,冥朔周身的气息明显冷了一瞬,虽然他没有说话,但紧抿的唇线和眼中一闪而逝的金芒,显示着他并未平息的怒意。
苏晚萤的声音带上了哽咽:“……他说,要把我们做成……‘祭品’。万宁哥为了护着我,差点被他……” 她说不下去了,那段濒死的绝望记忆太过清晰。
沈万宁接口道,语气带着嘲讽:“那家伙脑子不太清楚,一口咬定我们是骗子,还觉得把你‘处理’了是大功一件。” 他摇了摇头,“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和晚萤恐怕真要去见祖宗了。”
冥朔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两人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是我的疏忽。” 他看向苏晚萤,目光沉重,“我本该料到谢灵灵不会罢休,也该早些约束下属……让你受苦了。”
他的承认让苏晚萤心中酸涩,连忙摇头:“不,不是你的错……”
冥朔却抬手,轻轻止住了她的话头。他看向沈万宁:“也连累你了,兄弟。”
沈万宁摆摆手,扯到伤口又“嘶”了一声:“少来这套,你知道我肯定会来。只是没想到是以这么‘热烈’的方式欢迎我们。” 他试图用玩笑冲淡凝重的气氛。
三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过往痛苦的记忆,也有对未来的不确定。但至少在此刻,在这间安全的殿堂内,他们重新聚在了一起,曾经的隔阂与分别,在共同的磨难面前,似乎消散了许多。
冥朔看着他们,最终说道:“先安心养伤。其他的,交给我。” 这句话,像是一个承诺,沉重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