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像缠绕的藤蔓,钻进灵魂最深处。
邪茧用暗影魔力在耳畔筑起三重屏障,却依然能清晰“听”到那旋律——没有具体的歌词,只有一连串起伏的音阶,时而像濒死生物的呜咽,时而像金属摩擦的锐响,偏又在这诡异中藏着一种勾魂摄魄的韵律,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牵引着她的意识,要将她拖入一片温暖而危险的混沌。
“女王……我好像看到了……”身后那只失去前肢的幻形灵突然喃喃自语,它的眼睛半睁半闭,瞳孔涣散成一片灰白,“我们的族群……在一片开满黑色花朵的地方……再也不用挨饿了……”
另一只幻形灵的状态更糟,它正一步步朝着歌声最浓郁的方向走去,甲壳上的纹路在雾气中泛起病态的红光,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的提线木偶。
“醒醒!”邪茧猛地甩动鬃毛,几道暗影鞭影抽在那只迈步的幻形灵身上。啪的一声脆响,幻形灵一个激灵,涣散的瞳孔短暂聚焦,随即又被更深的迷茫覆盖:“女王……那里有吃的……好多好多情感能量……”
邪茧心中一沉。这歌声在编织幻觉,而且是针对幻形灵最根本的欲望——对情感能量的渴求。比起回声礁用恐惧和愤怒设下的陷阱,这种直击本能的诱惑,显然更加棘手。
她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歌声,转而调动起所有感知,试图捕捉歌声的源头。迷雾海的魔力场在此处变得异常活跃,无数细碎的能量流像游鱼般穿梭,而那歌声,就像是这些能量流的指挥者,让它们按照某种规律律动。
“源头在红光里。”邪茧盯着前方那道越来越清晰的暗红色光晕,光晕的形状在雾气中不断扭曲,时而像一朵绽放的花,时而像一张张开的嘴。她能感觉到,光晕深处蕴藏着一股庞大却极不稳定的力量,像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就在这时,那只沉浸在幻觉中的幻形灵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它的身体开始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膨胀,甲壳上的缝隙里渗出黑色的汁液,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它体内破体而出。
“不好!”邪茧瞬间明白过来,这歌声不仅能制造幻觉,还能催化生物体内的能量,一旦超出承受极限,就会像气球一样炸开,而那些溃散的能量,恐怕会被歌声的源头吸收。
她想也没想,猛地冲过去,前蹄按在那只幻形灵的头顶,将自身的暗影魔力强行灌入它体内。两股力量在幻形灵体内剧烈碰撞,邪茧能清晰感觉到那股被歌声催化的能量有多狂暴,它们像沸腾的岩浆,灼烧着幻形灵的每一寸躯体。
“集中精神!守住你的本源!”邪茧厉声喝道,同时用魔力在幻形灵体内构筑起一道道临时的“堤坝”,试图遏制能量的暴走。
幻形灵在痛苦中挣扎,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它的眼睛里一半是对能量的贪婪,一半是对死亡的恐惧。就在邪茧的魔力即将支撑不住时,那狂暴的能量突然像退潮般减弱了几分,歌声的旋律也随之出现了一丝细微的紊乱。
“机会!”邪茧抓住这一瞬间的空隙,猛地抽出魔力,同时将那只幻形灵往后一拽。几乎是同时,一道暗红色的能量束从前方的光晕中射来,擦着幻形灵的翅膀飞过,击中了后方的雾气,发出一声沉闷的爆炸。
邪茧回头望去,只见那片被击中的雾气瞬间化作黑色的灰烬,散落成烟。她心头剧震——这攻击的威力,竟然比她全盛时期的暗影射线还要强上几分。
歌声的源头,显然已经发现了她的干扰。
“看来,躲是躲不过去了。”邪茧将两只受伤的幻形灵护在身后,猩红的眼眸中燃起战意。她能感觉到,那光晕中的存在正在“注视”着她,那不是生物的目光,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纯粹的能量探测。
她缓缓抬起前蹄,凝聚起体内仅存的大半魔力。暗影在她蹄尖旋转,形成一个不断缩小的黑色漩涡,周围的雾气被漩涡牵引,发出呜呜的声响。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挡路者,死。”
话音未落,邪茧猛地将蹄尖的漩涡向前推出。那漩涡在空中化作一条黑色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暗红色的光晕扑去。
就在巨蟒即将触碰到光晕的瞬间,光晕突然剧烈地波动起来,歌声的旋律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无数道暗红色的能量束从光晕中射出,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迎向黑色巨蟒。
轰隆——
两股力量在雾海中剧烈碰撞,黑色的暗影与暗红色的能量炸开,形成一片狂暴的能量乱流。邪茧被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撞在一片悬浮的礁石上,喉头一阵腥甜,显然受了内伤。
她挣扎着抬头,只见那黑色巨蟒已经被能量网撕碎,而暗红色的光晕却毫发无损,反而变得更加浓郁,隐隐透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一个由无数细小光点组成的人形,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一双散发着红光的眼睛。
“外来者……”一个声音直接在邪茧的脑海里响起,这声音不同于雕像的冰冷,也不同于歌声的诱惑,而是带着一种古老的、漠然的威严,“你身上……有‘蚀骨’的味道。”
邪茧一愣:“蚀骨?”她从未听过这个词。
“失败的味道。”那声音解释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无数次失败后,灵魂被绝望啃噬的味道……很美味。”
邪茧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你找死!”
“我是‘歌者’。”那声音无视了她的愤怒,“迷雾海的守护者,也是荒芜之地的守门人。想要过去,就要留下‘买路钱’。”
“什么钱?”邪茧警惕地问道,同时悄悄运转魔力恢复伤势。
“你的‘失败’。”歌者的轮廓微微晃动,“把你最深刻的一次失败记忆给我,我就让你过去。”
邪茧心中一动。记忆?这东西对她来说毫无价值,尤其是那些失败的记忆,更是她恨不得彻底抹去的污点。但她本能地觉得不对劲——歌者要这些记忆做什么?
“或者,”歌者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你可以把你身后那两个‘小不点’给我。它们的恐惧和绝望,也能抵一部分‘路费’。”
邪茧猛地看向身后的两只幻形灵,它们正瑟瑟发抖,显然也听到了歌者的话。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她可以牺牲任何东西,唯独不能牺牲族群的最后火种,这是她作为女王的底线。
“我选第一个。”邪茧咬牙道,“但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遵守承诺?”
“我是歌者,以‘回响’为誓。”歌者的声音依旧平淡,“拿了你的记忆,自然会给你通路。”
邪茧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次失败的画面,最终定格在第三十七次——昨夜,她被彩虹屏障弹飞,看着那些小马们欢呼雀跃,而她的族群在魔法的灼烧下发出痛苦的哀嚎。那是她最狼狈、最愤怒,也最……无力的一次。
她将这段记忆剥离出来,用暗影魔力包裹着,形成一颗黑色的光球,朝着歌者的方向扔去。
光球刚一接触到暗红色的光晕,就被瞬间吞噬。歌者的轮廓晃了晃,那双红光眼睛似乎亮了几分。
“很好……很‘美味’的绝望。”歌者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波动,“通路……为你打开。”
随着它的话音落下,前方的雾气开始剧烈地翻滚,露出一条漆黑的通道,通道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片荒芜的土地,天空是暗红色的,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那正是荒芜之地。
“去吧。”歌者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但记住……你留下的‘失败’,会在荒芜之地……找到你。”
邪茧没有理会它的警告,立刻带着两只幻形灵朝着通道飞去。她能感觉到歌者的目光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直到她们彻底进入通道,那诡异的歌声才终于消失。
通道很短,几乎是瞬间,她们就踏上了荒芜之地的土地。脚下是龟裂的黑色岩石,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烬,远处的地平线上,矗立着一座座扭曲的黑色山峰,山峰顶端缭绕着紫色的闪电。
这里的魔力气息与小马利亚截然不同,充满了狂暴的毁灭性能量,却让邪茧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
“女王,这里就是……荒芜之地?”一只幻形灵怯生生地问道。
邪茧点点头,正要说话,突然感觉到脑海里传来一阵刺痛。她猛地捂住头,发现那段被剥离的记忆,竟然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在脑海里重现——只是这一次,画面里的她,变成了被族群抛弃的孤家寡人,而那些欢呼的小马,脸上都带着她的模样。
“怎么回事?”邪茧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就在这时,远处的黑色山峰上传来一声震天的咆哮,一股比歌者更加强大、更加邪恶的气息,如同苏醒的巨兽,朝着她们的方向席卷而来。
邪茧抬头望去,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正从山峰背后缓缓升起,它的轮廓在暗红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狰狞,仿佛是这片土地本身孕育出的恶魔。
而在那黑影的额头上,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印记——那是她幻形灵族群的族徽,只是被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
歌者的话再次回响在她的脑海里:
“你留下的‘失败’,会在荒芜之地……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