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店的灰烬

甜苹果园的消息像团墨汁滴进清水，半天功夫就染黑了小马谷的每条街道。当皇家护卫队的银甲士兵用防火帆布圈住甜苹果园时，瑞瑞正在她的精品店阁楼里，对着月光熨烫那件准备参加秋季时装周的丝绸礼服。

丝绸是从南方孔雀王朝运来的，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领口处缝着三百七十二颗碎水晶，每一颗都得用镊子夹着固定——这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的杰作。窗外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瑞瑞皱了皱眉，用魔法把最后一颗水晶摁进丝线里，心想大概又是哪个冒失鬼烧了厨房。

“瑞瑞小姐！不好了！”学徒甜波兰琪撞开阁楼门，鬃毛乱得像被风卷过的草堆，“护卫队说……说甜苹果园的疫病会通过接触传染，所有去过那里的小马都要隔离！还有……还有您的店……”

瑞瑞的蹄子顿了顿，熨斗在丝绸上烫出个浅浅的白印。“我的店怎么了？”她放下熨斗，语气里带着惯有的优雅，却掩不住一丝紧绷——她昨天确实去过甜苹果园，为了给礼服找些风干的苹果枝当装饰。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瑞瑞快步跑下楼梯，只见三个穿银甲的护卫队员正用长矛捣毁橱窗，玻璃碎片混着她刚做好的蕾丝发卡在地上闪光。为首的队长举着燃烧瓶，瓶身的火光映红了他面罩下的眼睛。

“根据皇家紧急法案，凡接触过感染源的建筑必须销毁！”队长的声音像铁球撞在铁板上，“瑞瑞小姐，请立刻离开，我们要执行焚烧程序。”

“销毁？”瑞瑞的瞳孔猛地收缩，她冲到展台前，看着那件缀满羽毛的晚礼服被长矛划破，“你们疯了吗？我只是去采了几根树枝！这是我的心血，是小马谷的时尚象征——”

“昨天傍晚，有匹腐肉僵尸马出现在您的店后巷。”队长打断她，长矛指向后门，“它的黏液沾到了您的送货箱，法医确认那是枯寂之息的活性载体。”

瑞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后门的木板上果然有块暗绿色的污渍，边缘泛着灰黑，像块凝固的胆汁。她突然想起昨晚关店时，确实听到巷子里有奇怪的“嗬嗬”声，当时只当是流浪猫，现在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你们也不能烧我的店！”她张开翅膀，挡在阁楼楼梯口，“我可以隔离，可以消毒，我的礼服还在楼上——”

“砰！”

燃烧瓶砸在试衣间的地毯上，火焰瞬间窜起，舔舐着墙上的设计草图。浓烟呛得瑞瑞直咳嗽，她看见自己上个月刚到的一批天鹅绒布料在火里蜷成焦黑的团，心疼得像被针扎。

“瑞瑞小姐！快走吧！”甜波兰琪拽着她的蹄子往外拉，火舌已经舔到了二楼的楼梯扶手，“衣服可以再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瑞瑞回头望了眼阁楼，月光从天窗照进来，恰好落在那件丝绸礼服上，水晶碎片在火光中闪着细碎的光。那是她要穿着去见时装周评委的礼服，是她发誓要让小马谷时尚登上坎特洛特舞台的证明。

“放开我！”她甩开甜波兰琪的手，扑进火场。火焰烧着了她的尾羽，发出焦糊的味道，她却像没感觉到似的，用魔法卷起礼服往怀里抱。

就在这时，后巷传来一声非人的嘶吼。瑞瑞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青灰色的身影从巷口窜出来，半边身子的皮肉都烂掉了，露出森白的肋骨，正是队长说的腐肉僵尸马。它似乎被火光吸引，跌跌撞撞地扑向精品店，腐烂的前蹄在地上拖出一道暗绿色的黏液。

“小心！”护卫队长大喊着掷出长矛，却被僵尸马硬生生用肩膀撞开。它扑到离瑞瑞不到三米的地方，一张嘴，带着浓烈腥气的黏液“啪”地溅在她怀里的丝绸礼服上，像块恶心的苔藓。

瑞瑞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抱着礼服猛地后退，魔法不受控制地爆发——不是攻击，而是极致的冰冷。那些暗绿色的黏液在接触到她魔法的瞬间，突然“咔嚓”一声冻成了冰晶，棱角分明，像镶嵌在丝绸上的丑恶宝石。

“这……”队长举着燃烧瓶的手顿住了。

瑞瑞也愣住了。她能感觉到礼服上的冰晶在散发寒气，把周围的火焰都逼退了几分。那股寒气里没有枯寂之息的阴腐，反而带着种纯粹的、属于她自己的魔法波动。

“快走！”甜波兰琪再次拽住她，这次瑞瑞没有反抗。她抱着那件沾着冰晶黏液的礼服，被拽出燃烧的精品店。身后，她经营了十五年的店铺正在坍塌，红木货架在火中发出“噼啪”的脆响，像无数根断裂的琴弦。

消防车的水柱喷在火墙上，腾起大片白雾。瑞瑞站在警戒线外，看着自己的心血变成灰烬，尾羽烧焦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她低头看向怀里的礼服，丝绸上的冰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透过透明的冰面，能看见那些暗绿色的黏液还在缓慢地蠕动，仿佛随时会冲破冰层。

护卫队长走过来，长矛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瑞瑞小姐，您的魔法……似乎能抑制枯寂之息。”他指了指礼服上的冰晶，“法医需要样本研究，您愿意……”

“休想。”瑞瑞猛地抱紧礼服，语气冷得像冰，“这是从我的店里沾到的，就得由我来处理。”她看着精品店的招牌在火中坠落，水晶字母“R”摔在地上，裂成两半，“等我弄清楚这东西是什么，会亲自送到坎特洛特。在那之前，谁也别想碰我的礼服。”

甜波兰琪看着她眼里的光——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就像当年她用三个月工资买下第一台缝纫机时，眼里闪烁的那种光。

远处的火场还在冒烟，空气中飘着烧焦的丝绸味。瑞瑞转身离开，怀里的冰晶在夜色中偶尔反射出微光，像一颗在灰烬里跳动的、冰冷的心脏。她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冰系魔法意味着什么，但她清楚一件事——这场灾难毁掉的不只是她的店，而她要做的，也绝不止是重建一家精品店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