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光

圣坛地下的甬道潮湿得能拧出水，凝心雪儿跪在冰冷的石地上，手指沾着混合了自己鲜血的颜料，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魔法阵。颜料是她从坍塌的储藏室里找到的，红的像血，蓝的像天空，此刻在她掌心混合成奇异的紫色，顺着她颤抖的指尖，在石缝里晕开。

“星光聚……水晶明……”她小声念着星辰咒，声音还带着哭腔。石地上的魔法阵是妈妈音韵公主教她画的，本该是规整的六芒星，此刻却被她画得像朵歪脖子花，边角处的线条反复涂改，沾着的碎石让图案更显潦草。但她不敢停，甬道深处传来瘟疫鼠尖利的叫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腐烂麦粒的腥气，刺得她鼻子发酸。

怀里的礼服突然动了动。凝心雪儿低头，看到瑞瑞姐姐临终前塞给她的礼服正泛着微光——淡紫色的裙摆在黑暗中像浸了月光，上面缝着的水晶碎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魔法阵的线条上，让那些歪扭的笔画竟透出几分灵气。

“瑞瑞姐姐说，这礼服能照亮路。”她用袖子擦了擦鼻子，指尖轻轻抚摸礼服上的水晶扣。这是瑞瑞特意为她做的，原本要在水晶帝国的庆典上穿，针脚细密得像蝴蝶的翅膀，每颗水晶都对着星光的方向。可现在，它成了地下甬道里唯一的光源，水晶的光芒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像颗胆小的心脏。

“姐姐……”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腿边传来。凝心雪儿低头，看到幼驹奶糖正抱着她的裤腿，小脸埋在布料里，只露出双湿漉漉的眼睛。奶糖是特里克西姐姐用幻术保护的孩子，幻术破碎时被她一把拉进了暗道，此刻吓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攥着她的衣角，像抓着救命稻草。

“别怕。”凝心雪儿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妈妈说，光会跟着勇敢的孩子。”她把礼服往奶糖身边挪了挪，水晶的光芒立刻笼罩住小家伙，在她发间洒下点点碎金。

瘟疫鼠的叫声突然变得刺耳，甬道拐角处传来“窸窸窣窣”的爬动声，像有无数爪子在抓挠石壁。凝心雪儿立刻握紧了礼服的衣角，掌心的血滴落在魔法阵中央，那里的颜料突然“嗡”地一声，亮起圈微弱的红光。

“来了！”她屏住呼吸，看着拐角处的阴影里，先是探出几只沾着绿黏液的鼠头，接着是黑压压的一片，皮毛上的黏液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那些瘟疫鼠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绿的光，直勾勾地盯着她们，像看到了绝佳的猎物。

奶糖吓得“哇”地哭了出来，却没松开抱着凝心雪儿裤腿的手。凝心雪儿把她往身后拉了拉，自己挡在前面，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地上的魔法阵——她不知道这阵能不能起作用，只记得妈妈说过“画阵时要想着最重要的人，光就会来”。

她想着妈妈化作的光粒，想着杰克阿姨靠在苹果树上的样子，想着瑞瑞姐姐失明前说“像水晶的光”，想着所有保护过她的人。

就在瘟疫鼠即将扑过来的瞬间，瑞瑞做的礼服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那些缝在裙摆上的水晶像是被点燃了，射出一道道金色的光束，在甬道里织成一张光网。瘟疫鼠一碰到光束就发出凄厉的惨叫，绿黏液瞬间蒸发，干瘪的尸体像被抽走了骨头，纷纷掉落在地。光网越扩越大，不仅逼退了鼠群，还照亮了甬道深处——那里有扇不起眼的石门，门上刻着和凝心雪儿吊坠一样的星辰花纹。

“是出口！”凝心雪儿又惊又喜，拉着奶糖就往石门跑。礼服的光芒始终护在她们周围，那些试图靠近的瘟疫鼠都被光束烧成了灰烬。

跑到石门前，凝心雪儿才发现门是锁着的，锁孔里积满了灰尘。她急得直跺脚，身后的瘟疫鼠又开始聚集，绿幽幽的眼睛在光网边缘闪烁。

“姐姐，用这个。”奶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根发针，那是特里克西姐姐给她别头发的，顶端镶着颗小珍珠，此刻在礼服的光芒下闪着光。

凝心雪儿眼睛一亮，接过发针插进锁孔。她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对上锁芯的纹路，只听“咔哒”一声，石门缓缓打开，露出后面通往地面的阶梯。

“快走！”她拉着奶糖冲进门，转身想关上石门，却发现礼服的光芒正在减弱——水晶的光泽渐渐黯淡，裙摆上的金线也失去了亮色，像是耗尽了所有力量。

“谢谢你，瑞瑞姐姐。”凝心雪儿轻轻抚摸着礼服，在石门关上的最后一刻，把它叠好塞进怀里。

奶糖靠在她身边，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小声说：“姐姐，刚才礼服发光的时候，我好像看到特里克西姐姐在笑。”

凝心雪儿抬头，看向阶梯尽头透进来的微光，那里像是有无数光点在跳动，像妈妈的光粒，像瑞瑞的水晶，像所有消散在黑暗里的光。她笑了笑，拉着奶糖往上走：“嗯，她们都在看着我们呢。”

阶梯上的灰尘很厚，却挡不住越来越亮的天光。凝心雪儿知道，只要她们往前走，那些消失的光就永远不会真正熄灭——它们会藏在礼服的褶皱里，藏在发针的珍珠上，藏在每个记得它们的人心里，等着有一天，重新照亮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