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河的水流像冰冷的刀子，刮过陈雪早已麻木的皮肤。她一只手死死拽着林默的衣领，另一只手拼命划水，才能在湍急的暗流里勉强稳住身形。刚才从高处管道坠落的冲击让她半边身子都疼得发木，冰冷的河水更是不断带走体温。林默的情况更糟，他几乎失去了意识，像个沉重的包袱，全靠陈雪拖着。
“坚持住……很快就到了……”陈雪的声音在空旷的河面上显得微弱，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她眯着眼，努力分辨前方。根据哥哥笔记里那张模糊的草图，这条暗河下游应该有一个废弃的泄洪闸口，那里或许有能暂时栖身的地方。
河水在这里拐了个急弯，水流稍微平缓了一些。借着岩壁上一些散发着幽绿色微光的苔藓，陈雪看到左侧河岸有一片相对平坦的碎石滩。她用尽最后力气，把林默拖上了岸。两人瘫倒在冰冷的石头上，只剩下剧烈喘息的力气。
陈雪强迫自己坐起来，快速检查林默的状况。他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微弱，但最让人心惊的是，他裸露的皮肤下，那些诡异的能量纹路又开始若隐若现地搏动起来，像是有生命的东西在他体内蠕动。
“该死……”陈雪低声咒骂。郑雄显然没有放弃对林默的控制。她环顾四周，这片碎石滩并不安全，随时可能有追兵顺着河道搜下来。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被水流冲出的凹陷岩洞，洞口不大，被几块巨石半掩着。
“得进去。”陈雪咬牙，再次搀起林默，踉跄着挪向那个岩洞。
洞口狭窄，里面却别有洞天。空间不大，但干燥，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硝石味。最让陈雪心惊的是，洞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甚至还有几个锈蚀的金属挂钩，地上散落着几个空罐头盒和半截烧过的蜡烛。
这里有人待过！而且是不久前！
陈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敌是友？她警惕地握紧了匕首，示意林默保持安静，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摸向洞穴深处。
在洞穴最里面的角落，她发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册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手写记录，字迹潦草而熟悉——是哥哥郑宏宇的笔迹！这似乎是一本实验观察日志的残本。
她快速翻阅，大部分内容涉及深奥的能量频率和数据，看得她头晕。但其中几页被反复折叠的痕迹吸引了她的注意。上面记录着一些片段：
“……‘钥匙’的共鸣并非单向控制，存在反向渗透的可能……尤其在主体意识剧烈波动时……”
“……尝试利用高频情感脉冲（尤其是强烈的痛苦、愤怒记忆）作为干扰源，效果显著但极不稳定……”
“……‘熔炉’核心对特定情感频谱存在吸收窗口期，类似……生物节律？……”
“……警告：强行激发‘钥匙’情感共振以对抗系统，可能导致其精神过载甚至崩解……风险极高……”
陈雪的手指微微颤抖。哥哥早就发现了！林默不仅是“钥匙”，也可能是一把能反过来刺伤“熔炉”的“双刃剑”！但这种方法……是在燃烧林默自己的精神！
就在这时，洞外隐约传来快艇引擎的轰鸣声和探照灯扫过水面的光柱！
追兵到了！而且有水上载具！
陈雪立刻熄灭蜡烛，将林默拖到洞穴最隐蔽的角落。她屏住呼吸，听着引擎声越来越近，探照灯的光斑在洞口晃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突然，林默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他皮肤下的能量纹路骤然亮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刺眼！与此同时，洞外的引擎声突兀地停顿了一下，接着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干扰声和人员的惊呼！
陈雪瞬间明白了！是林默无意识中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干扰了追兵设备的正常运行！哥哥日志里提到的“反向渗透”和“干扰源”是真的！
但这股波动极不稳定，林默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内部压力。继续这样下去，追兵肯定会定位到干扰源头，而林默也可能真的崩溃！
千钧一发之际，陈雪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不是要压制林默的波动，而是引导它！
她紧紧握住林默冰冷的手，俯在他耳边，用极低但清晰的声音快速说道：“林默！听着！想起你最愤怒的事！最不能原谅的人！不是郑雄……是那些把你当成工具、随意摆布你记忆的人！想起那种无力感！那种恨意！”
她在赌，赌强烈的负面情感能产生更强大的干扰脉冲，同时也能让林默的精神集中在一个宣泄点上，避免被混乱吞噬。
林默的身体僵直了一瞬，随即开始更剧烈地颤抖，但他眼中混乱的光芒里，似乎多了一丝尖锐的聚焦。洞外的电流干扰声变得更加刺耳，甚至传来了设备短路的爆裂声和人员的骂声！
“很好！保持住！”陈雪继续低吼，同时敏锐地听到追兵的快艇似乎开始笨拙地转向，像是操控系统受到了严重影响。“他们乱了！我们在哪儿？下一个安全点在哪里？地图！”她试图将林默的意识引导向更具体的目标。
就在这时，陈雪眼角的余光瞥见洞穴深处，刚才发现日志的地方，岩壁上有一道极其隐蔽的裂缝，裂缝边缘有新的刮擦痕迹。她心中一动，搀起几乎虚脱的林默，朝着那道裂缝挪去。
裂缝后面是一条狭窄得只能侧身通过的天然石缝，向上延伸，隐约有微弱的气流吹下。这或许是哥哥发现的另一条逃生路径。
就在他们挤进石缝后不久，洞外传来了追兵登岸的脚步声和搜查的动静。但显然，林默制造的那场短暂的“电磁风暴”为他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追兵的搜索变得混乱而低效。
陈雪拖着林默，在黑暗的石缝中艰难向上攀爬。身后洞穴里的喧闹渐渐远去。她不知道这条石缝通向哪里，但这是他们眼下唯一的生路。
林默靠在她身上，呼吸依旧急促，但那种濒临崩溃的狂乱似乎平息了一些。他忽然极轻地说了一句：“……他们……害怕……我们……反抗……”
陈雪愣了一下，随即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是的，他们害怕。当工具不再顺从，当“钥匙”开始反过来撬动锁芯，再坚固的系统，也会出现裂痕。
而裂痕，就是光透进来的地方。
（第五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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